他和云飞镜说:「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周海楼是你的亲生哥哥……我不是在骗你。」
云飞镜的脸上流露出鲜明的讽刺之意。
「您这句话让我感到被侮辱。」云飞镜哂笑了一声,「就算您愿意爲买卖器官花大价钱,也千万别开这种价码——给我强加上这个身份,让我联想一下自己和你们的血缘关系,我随便想想都要吐了。」
「……」
周靖心里又狠狠地挨了一刀。他身体晃了晃,勉强坐直。
他平铺直叙地说,「你周一体检时我拿了你的血,现在手里有我们之间的DNA报告……」
看着云飞镜脸上明明白白出现拒绝的神色,他又话锋一转:「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信。」
云飞镜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我刚刚叫你的名字,结果你就……」周靖叹了口气,「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你妈妈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你遇见周海楼后,就从没有好奇过吗」
云飞镜面无表情地说:「是吗,这可真是让我无可反驳的证据。」
「……镜儿。」周靖无奈地叫了一声,他看出云飞镜在说反话。
云飞镜突然伸手扯了一下身边的林桓:「你知道他叫什么吗他叫林桓——济济夔龙兴礼乐,桓桓方虎靖封疆。既然你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首诗里,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是你爹吗」
「别,」林桓立刻抬起一只手,「这种儿子我可要不起,太老了,一看就比我大六七十岁呢。」
周靖:「……」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连消带打,差点把周靖噎到背过气去。
周靖提高了声音说:「你妈妈留给你的那块玉,是我们周家祖传的老物件,也是我送给你妈妈的定情信物。」
「你不要怕爸爸,爸爸很健康,不用移植器官,更没有你担心的那些想法。我是通过玉才找到你的。」
「……」
云飞镜沉默了。
那块玉,毫无价值,但失忆的母亲即使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也始终没有卖掉的玉。
她有时候也好奇过,那块玉是不是真的关系着母亲和她的身世。但是……
她突然说:「麻烦把DNA检测报告给我看一下。」
周靖大喜过望,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说通,连忙叫华秘书把那份报告给云飞镜拿了过来。
林桓小小声地在后面提醒云飞镜:「干什么呢傻了吧你你被下降头了」
「我心里有数。」云飞镜淡淡地说。
DNA报告拿在手里,云飞镜简单翻了几页。
99.9%的铅印结果丝毫不出意外,云飞镜才看看就放下,脸上毫无动容之色。
「那么,假设,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您说的那样,是父女。」云飞镜稍微松口,在假想里承认了她和周靖之间的额关系。
这已经够周靖激动得满面红光:「不用假设,就是真的。你相信了」
云飞镜不冷不热地说:「这没什么信不信的,我就是有个小小的疑惑——前些年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即使早就猜到云飞镜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在亲耳听到的时候,周靖依旧心如刀割!
是啊,前些年他在哪儿呢婉婉还活着的时候,云飞镜在吃苦的时候,她在学校里被欺负的时候……
他这个当丈夫做父亲的,在哪儿呢
周靖脸颊肌肉都因爲极致的心痛綳紧,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慢慢地说:「我那时以爲你们母女遇难了……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活着。
「你不知道我们活着。」云飞镜嗯了一声,看不出信是不信,「那后来我们见面,你也一点没认出我。」
周靖僵了一僵,他近乎告饶般低声说:「我,我看出来你很像你的母亲……」
「嗯,对,虽然我和妈妈长得像,但你即便这样也没认出来——直到你不知道因爲什么,突然就知道我的玉长什么样。」云飞镜不咸不淡地替他补充说。
周靖:「……」
周靖无力地说:「这其中有很多内情,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你的父亲。」
云飞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起对他的答案一点都不意外。
「你放心,我从刚才起,就没怀疑过你是我父亲。」
她现在的表情,和刚刚警局门口听到自己和周靖父女关系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周靖心里缓缓升起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果然是这样。」云飞镜淡淡地说。
「镜儿,你……」
「其实那个关於器官的想法,我自己都觉得离谱,毕竟里面的逻辑根本经不起推敲。」
云飞镜叹了口气:「毕竟盛华那么多学生,周先生是得走投无路成什么样,才会想到拿我们的血做检测配对,还就这么精准地定位到了我呢」
「原来因爲我们是父女。」云飞镜若有所思地说,「你要器官,所以过来认自己早年散在外面的女儿……亲生父女的配对几率,总是比别人大些的。」
周靖一时听得待了,他怔怔地看向云飞镜,喃喃道:「怎么你还是这样想」
「不然呢!」云飞镜突然站起来,手里的DNA检测报告足足一沓,被她恶狠狠地当头砸向周靖。
钉着报告的细綫突然在半空中迸开,飞舞的纸张劈头盖脸地糊了周靖一身。
「如果不是这样,你想让我怎么想我从初中开始就在这座城市定居,你周总手眼通天,五年时间不够你找到一个亲生女儿
我和你面对面地见了一面,你还是认不出我和你的关系……抑或根本不想认
你承认我和我妈妈长得像,然后你对我说——『虽然周海楼打碎了我母亲的遗物,但我不能把这件事让他知道』」
云飞镜的语气渐渐激烈起来:「我云飞镜对你何用之有我母亲在你眼中何足挂齿你现在过来找我,是想让我器官移植,还是要搞剔骨还父!」
不等周靖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另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
「周靖!」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拎起周靖的领子,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你在对我外甥女做什么你想拿她去干什么!」
在他身后,还有个气质冷淡端方的男人,华秘书正拼命举起手试着挡他:「云先生……云先生。」
那男人随手把华秘书拨到一边,喝令道:「让开!」,又快步走向这团家庭伦理剧的最中心。他让开了缠斗成一团的周靖和云笛,终於在云飞镜面前站定。
他缓缓地向着云飞镜半蹲下来,直至双眼和她齐平。
他眼神中含着无尽的痛苦、哀思和温柔,直看得云飞镜微微一楞。
「请问您又是……」
「你现在可能还接受不了。」云笙的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飞羽,生怕稍微大一点音量就要吓到云飞镜,「先让你们景老师和你解释一下好吗我是你的舅舅。」
云飞镜猝然抬头,只看见景窍老师捂着嘴,眼里转着泪花,怔怔地看向她的方向。
她一时语不能句:「你……你们……」
云笙从自己的西装里拿出一个装订精致的厚厚相簿,试探性地用相簿的圆角碰了碰云飞镜的手。
「你看,这是你妈妈从前的相册——你妈妈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外甥女——这么多年了,我竟然真的能再找到你。」
云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的身世涉及到一个有点长的故事……让你熟悉的景老师和你讲好吗当然,如果你想听我说,我也求之不得——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是你永远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