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抬起手想要叫服务员,手腕已经被罗泓眼疾手快地压在了桌上。
罗泓对他露出了警告的眼神:「不行——下午有课、都没成年、你身体还不好。」
一边说着,罗泓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稳稳地提醒他:「我们还有四十分钟。别忘了一中和三中都有午自习。」
林桓难得看了罗泓这么大一个笑话,被他阻止了也不生气。
他笑吟吟地说:「行,不喝酒,那咱们就说你喜欢云飞镜的这个事啊……」
罗泓板着脸说:「我是喜欢一个女孩子。但我没说过我喜欢云飞镜。」
林桓一楞,没好气地说:「什么玩意?你不喜欢云飞镜?你不喜欢她我转头从东方明珠跳下去!都是千年的妖精了,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罗泓抬起眼皮来看他一眼,加重了语调说,「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云飞镜。」
林桓扬起眉毛:「你……」
你不喜欢云飞镜我当场完球儿,随身带块儿画了白云的小镜子,你是不是真以爲我瞎啊。
这话他只说出口一半儿,就若有所思地顿住了。片刻以后,林桓露出了然的神色,看着罗泓,促狭地拉长了自己的尾音:「哦~」
他很感兴趣地问罗泓:「我能不能请教一下,古板和闷骚这两个相当冲突的特质,你究竟是怎么把他们融合在一起的?」
罗泓确实从来没说过他喜欢云飞镜。
他不说的原因很简单,就像是他一直身体力行去做的那样:他怕给云飞镜带来困扰。
罗泓极力地避免这一点。
他帮云飞镜拎书包,但一定把书包隔在两个人中间。他在台阶上坐下和云飞镜一起画题,但是坐下的地方却离云飞镜远远。
每次和林桓一起,或者和班上同学聊天的时候也就算了,罗泓或许会站得离云飞镜稍微近一点。但是倘若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罗泓反而会把自己和云飞镜的距离拉开至少两步远。
她是云中若隐若现的一面明镜,镜面清透雪亮,却是非常易碎的。
罗泓已经无意间错过了云飞镜一次,只是离开了半个多月,明镜之上就已经隐隐地显现出裂纹。
这面镜子被高高地供奉在他的心头,也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假如世上真有登天的梯子,罗泓或许真会亲手把镜子端进氤氲的雪白云气里。
罗泓很少否定别人。
他有一种天生的宽厚,自己又怀着无上的梦想,所以就更尊重其他人的选择。面对别人的狂言,哪怕再不靠谱,他最多也就是闭口不言,而不会指出对方的不切实际。
然而此时此刻,罗泓对林桓轻轻地摇了摇头。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明镜本来就应该高临云间……你没有喜欢过人,你不懂的。」
林桓聪明、敏锐、一针见血。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喜欢」的感觉,自然不能理解这样幽微精细,又如此铺天盖地的感情。
罗泓矛盾的表现和心理,才不是什么闷骚又古板。
所谓「闷骚」,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难以自已。
至於「古板」,也只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珍重。
他只是太珍爱云飞镜,又太深爱她。
罗泓摇了摇头,心想我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才来找林桓。这人一向唯恐天下不乱,抓到这个把柄估计至少要笑大半年。
要是早知道感情这么难压制,或许他就不转学过来……
不。
还是会转学过来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要怎么才能放心?
林桓露出了几分沉思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啪地打了个响指。
「我有办法了。」
听他这么说,罗泓不免有些意外。他微微扬眉看着林桓,等着听他究竟有什么妙计。
林桓一本正经地说:「开源不如节流,围堵也不如疏浚。总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也不是办法,毕竟爱情就像龙卷风,来了你自己也管不了嘛。何况总是憋着万一你再把自己憋病了,憋变态了……」
他一向满嘴跑火车,后面的几句话简直就没个正行。不过前面几句虽然有点俗气,但还能听听,还是很得罗泓的心的。
见罗泓听得入神,林桓眼睛一眨,露出了一个隐约的坏笑。他继续正气凛然地说:「所以说呢,你就不要忍。你可以替我打打下手,帮我去追求云飞镜,以我的聪慧和姿色,让云飞镜对我动心很容易嘛。只要她对我芳心暗许,那你就可以不用……」
他每说上一句话,罗泓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到最后罗泓整张脸都已经漆黑如锅底,眉眼间几乎是结着一股煞气。
林桓还不知死活地笑着往后仰:「……你看怎么样?诶!喂!等等,你给我冷静一点……」
「罗泓!住手,把东西放下!哇我靠你是要搞死我对吧?你绝对要搞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