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笙笙瞬间从美色中抽身而出,伸手就开始扒他的衣服:“算了算了,我才看清楚,这衣服显胖,衬不出陆医生你的风姿绰约英姿飒爽!脱下来脱下来,咱们换一家看看!”
陆嘉川:“……”
他从周笙笙手里抽回自己的钱夹,付款,走人。
周笙笙哭丧着脸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千开头,房租一千八,水电气交完生活费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今天买件衬衣七百二,这个月总共剩下两百八赖以生存。一日三餐吃泡面,一天也要十块钱,三十天至少三百块,所以我连□□都吃不起了,最多吃点福满多……”
被她念得脑仁发疼,陆嘉川一顿,那句“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赔”已到嘴边,又倏地被吞了回去。
他忽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於是走出商场,在下午五点过的阳光下,陆嘉川回头打断女人的碎碎念。
“薛青青。”
“啊?”依然沉浸在悲痛中无法释怀的脸。
“虽然你赔的这件衬衣,价格比不上原来那件。”他语气如常,却带着点莫名的轻快,“但秉承友好的邻居情谊,我愿意大发慈悲从泡面堆里拯救一下你。”
“所以你不打算找我要钱了?”周笙笙迅速换上讨好的表情。
陆嘉川微微一笑,眨眨眼:“那怎么行?做人应当有原则,衬衣的钱还是要赔的。”
“……”脸色又垮了下去。
“但是这个月的伙食,我可以帮你承包了。”他好整以暇踏下台阶,姿态闲适走在街沿,“所以薛青青,剩下的日子,来我家吃饭吧。”
啥?
周笙笙愣愣地跟上去,所以衣服要她赔,赔完之后倾家荡产,他又大发慈悲每天请她吃饭?
她发觉自己有点跟不上陆医生的逻辑。
可是初夏的阳光和煦温柔,遍洒一地,连带着医生的身影也变得温柔起来。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看他不时回头笑话一句:“短腿女人。”
明明该生气的,却又在鼓起腮帮子时又没了怒气,慢慢地咧嘴笑起来。
於是医生看见了这个笑容,眼神微眯:“薛青青,你很享受我骂你哦?”
“是啊,很享受。”她慢吞吞抬眼看他,笑嘻嘻地说,“特别享受你嘴上骂着我,眼里一片爱意拳拳的样子。”
“……”医生看她片刻,“薛青青,你要缺这点挂号费,早说啊。近水楼台的,我出於人道主义,免费帮你看看眼睛也是没问题的。”
“那近水楼台的,出於人道主义,你让我看看胸肌腹肌有没有问题?”
“……………………滚。”
“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倡狂的笑声引来路人侧目,而医生一边碎碎念着好丢人,拼命往前走,一边却又口是心非地不时停下来,确认她跟了上来。
周笙笙不远不近跟在他后头,看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影在她的脚上,那片阴影温柔得不可方物,将错过的时光悉数弥补。
她垂眸看着地上,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医生,实在是她这辈子见过为数不多的温柔的人。隐藏於尖利带刺的外科之下的,是一个温柔到令人无限沉迷的灵魂。
於是在医生一再的嫌弃吐槽下,她忽然步伐轻快跑了上去,一言不发地拉过他的小指头,紧紧勾住。
医生的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却又不再动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没有侧眼看一看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红了红根子。
“薛青青,大街上这么主动,你是真的喜欢我喜欢得不行吧?”依然兀自嘴硬的某人。
“是啊,喜欢你喜欢得不行。”她破天荒这么诚实,笑嘻嘻拉着他,晃着手往前走,“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甩开得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握紧了。
不止一只指头,他甚至慢慢地覆在她整只手上,然后十指收拢,将她握在其中。
周笙笙定睛瞧着两人紧紧扣住的手,笑着凑过去:“口是心非啊,陆医生?”
“我是顾及你身为女人的自尊心,勉强满足你一下,待会儿就会甩开的。”他镇定自若地说。
只是这个待会儿,一直待了很久很久,没有等来甩开的那一会儿。
陆嘉川有些局促,有些脸红,因为这是第一次在大街上牵一个人的手。
不,这是他第一次牵一个女人的手。
那只手光滑柔软,小小的,像是属於某个孩童。可他牵着她,感受着它,竟渐觉自己牵着的并非谁的手,而是一颗还无防备、坦诚柔软的真心。
顿了顿,他在唇齿间反复念着三个字,无声而又温柔。
薛青青。
这样寻常的名字,这样寻常的一个人,却不知为何在他心上留下了难以抚平的痕迹,叫他一想起她、一看就是她,就觉得一颗心都塌陷下去。
侧头看她一眼,小小的个头,平凡无奇的五官。
可禁不住他喜欢她。
陆嘉川拉着这个矮个子女人,走着走着,唇角弯了。走着走着,心就化了。走着走着,太阳就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