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黄承元事件还在发酵,越来越多的人搅和进来,如同渐渐沸腾的开水,开始冒出一道道热气,翻滚不休。
不过围观的人更多,经历了太多次,有很多人学聪明,远远的观望,打死不沾分毫。
与此行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越发安静的皇宫,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皇城,就如铁桶一般,丝毫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没有人知道皇帝的心思,也不清楚朝廷要怎么处置。
在慈宁宫里被张太后唠叨半晌的朱栩,总算被释放,回到御书房,依旧是百无聊赖。
近来的的奏本要么是哭穷,求帮助;要么就是弹劾,争权夺利。朱栩的注意力都在政改上,这样的奏本根本没兴趣看,枯坐了一阵便回鱼藻宫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朱栩还赖床,已经起床的李解语走过来,轻声道“皇上,毕大人在景阳宫偏殿求见。”
越累起床气就越重,朱栩艰难的挣扎了一会儿,有些无神的起床洗漱,然后来到偏殿。
“毕师坐。”朱栩在软塌上坐下,让人给毕自严搬来凳子。
毕自严也习惯了皇帝的亲和,谢恩后坐下,手里拿着奏本,道:“皇上,臣与六部以及各位巡抚,总督商议过,政议定在三天后。”
朱栩手里端着清粥,颌首道:“嗯,可以。”
毕自严见朱栩在听,便继续道:“皇上,文昭阁有些小,且此次政议非常重要,臣建议开廷议,以示威严。”
朱栩神色微动,拿着杓子的手顿了下,旋即看着他道:“这个提的好,三日后开廷议。”
这些毕自严相信皇帝都会同意,下面的,不由脸上有些冲疑。
朱栩三两口喝完,抆了抆嘴,看着毕自严笑道“毕师这是有什么为难?”
毕自严看着朱栩,犹豫着道:“皇上,西南几省巡抚都希望朝廷再减税,尤其上缴朝廷的份额。还有就是希望税务交给他们,士绅纳税,重划土地他们都表示在这个时候不宜推行,会激起更多民变。”
朱栩准备正式设立税务总局,分地税国税,国税包括商税,税粮,盐税等大税种,其他小的划给地税,交由地方收取。这显然与地方官员的利益相冲,他们表示反对也属正常。
至於士绅纳税,重划土地,这是朱栩打算在西南做试验,印一个模子,以便推行天下。不过这些人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这种做法在西南来说的确是犹如火上浇油,会激起更多的‘贼寇四起’。
不过要是不现在刮骨疗伤,待过几年就会更难!
朱栩面色不动,道:“这个没得商量。”
毕自严早猜到了,又道:“浙.江,江.苏几省也对政改提及很多想法,主要就是削减税收,包括商税,海.关,海贸,尤其是补缴欠粮,希望朝廷能够免除。”
朱栩冷端起桌上的茶,淡淡的道:“还有吗?”
毕自严稍作沉吟,道“其他都没有什么,臣能处理好,只是这几位巡抚的态度比较坚定,臣说服不了。”
朱栩站起来,从窗户眺望宫外,冷哼一声道:“毕师去准备吧,朕是该见见这些封疆大吏,看看他们是不是已经变成土皇帝,不认朕这个大皇帝了……”
毕自严神色微动,尽管心里强力控制自己不要再说话,可还是忍不住的道:“皇上,这个时候,以谨慎为要。”
朱栩眉头一挑,他以往的履历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毕自严是怕朱栩再搞突然袭击,他要是措手不及会出大乱子。现在群臣看似平静,谁都知道只是表面。要是这次的廷议失败,不止是皇帝威严受损,
朝廷威望也将受到打击,对於进行多年的政改更将重创到难以收拾!朱栩自是从容,又与毕自严商讨了一阵,他就让人传旨召集西南几省的巡抚进宫。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正式召见各省巡抚进宫,很是引起了一番震动。
四.川巡抚周维京,甘.肃巡抚樊一蘅,贵.州巡抚王三善,陕.西巡抚李邦华等接到旨意,就迅速整理好,聚集在一起,向着皇宫走去。
其他省的巡抚都在围观,整个大明都知道皇帝尤其重视西南,这六省巡抚一起过去,所图非小!
“臣等参见皇上!”
御书房内,樊一蘅等人躬身行礼。
朱栩扫了眼,淡淡道:“都平身吧,刚才毕师来跟朕说,你们对政改有颇多意见?”
六人对视一眼,在西南最久的周维京抬手道:“回皇上,西南灾情连绵不绝,百姓食不果腹,盗寇四起,臣等希望朝廷能够考虑西南六省实际,缓推新政……”
朱栩看出来了,这六人算是结了盟,神色平淡的道“缓推?你们要怎么缓推?”
显然他们私底下都已经商议过了,周维京驾轻就熟的道:“回皇上,关於粮税,臣请减免,增加赈灾粮银,以安西南百姓之心……”
啪!
突然间,朱栩一拍桌子,沉着脸喝道:“崇祯二年内帑就空了,这几年西南六省赈灾银粮不下八百万,粮食不下五百万石,这些银子,钱粮哪里来的?都来自江南各地!你们吵嚷着要减税,要免粮,江南各省怎么办?朕收取他们的重税补贴给你们?他们要求减税,朕该不该答应?要是减税了,哪来的银粮给你们……”
六人脸色微变,慌忙跪地:“臣等有罪!”
朱栩瞪着双眼,不耐烦的摆手,道:“少给朕来这套,说事情怎么办?江.苏,浙.江等省巡抚都在嚷着要求减税,免粮,你们西南有一半是免税的,他们要求也合理,你们告诉朕,现在该怎么办?”
六人跪在那,稍稍抬头,相互对视,都面露难色。
他们心中很清楚,朝廷对西南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从未有过的赈灾,免税力度,国库的情况他们清楚,不可能年年耗费大量的钱粮给西南赈灾,尤其是这灾情还丝毫没有改善的迹象。
朱栩见他们不说话,冷着脸道“都起来说话,你们是六省巡抚,是封疆大吏,不是来给朕出难题的,说办法!”
六人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又对视了一会儿,都有些束手无策。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他们能力再强,地里种不出东西,填不饱百姓肚子,还是一样!
过了一会儿,樊一蘅斟酌话语道:“皇上,钱粮之事,臣等会尽力想办法,只是士绅纳税,重划田亩,臣请待灾情好转再推行,现在百姓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能再有所折腾……”
朱栩猛的又一拍桌子,怒道:“胡说八道!西南诸省有大量的空地,荒地,废地,外加朝廷所有,以前宗室的田亩,超过一万顷,怎么就不能重新划分?这是给百姓的田亩,谁要折腾他们了?什么时候起士绅不纳税的?太祖的祖制荒废了这么多年,是什么人的责任?朕不要他们补缴就已经宽大,难不成你们还要代他们抗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