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住了多年的景阳宫搬入干清宫,这里面有着极其重大的意味。内阁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内阁里现在的两人都很清楚,这是皇帝亲政的一个步骤,表示着皇帝将更加的主动,强势。同样的,对於权力,‘新政’将形成更磅礴的,不可阻挡的力量。
内阁偏庁里,毕自严与靖王对坐,正在喝茶‘闲聊’。
毕自严名义上是左次辅,除了没有首辅大印,在朱栩没有入主之前,基本上也与首辅无异。靖王在内阁排第三,仅次於左右次辅,是定制,不能升,不能降,四年一期,可连任两年,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存在。
毕自严手里端着茶杯,望着外面零星的雪花,道“王爷,关於六部的革新文稿,你看过了吧?”
靖王虽然主掌督政院,可也是内阁辅臣,该参与的事情也不能落下,同样抱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道:“嗯,看过了,总体来说还算平稳,不过小王有个建议。”
毕自严意外的转头看了他一眼,靖王在内阁颇为谨慎,甚少‘建议’。
靖王稍做沉吟,道:“关於六部的改革,不能只是内阁决定,还需六部尚书配合,首肯。”
靖王的意思很简单,虽然说六部中最重要的两位,户部尚书傅昌宗告假,吏部尚书周应秋‘另调他用’,可这两位依然对两部有着实实在在的掌控权,并且在其他四部尚书中,有两个与他们是站在一起,其他两个也或多或少的受他们影响。在内阁没有完全掌握权力,树立权威之前,一昧强硬‘夺权’是行不通的。
毕自严内心来说,是不想与六部尚书多废话,直接‘制度上’的夺权,可听着靖王的话,神色微动,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道:“好,待会儿本官出宫,出去走一趟。”
靖王抱着茶杯,望着窗外,静静等着。毕自严与他说这些,其实等同於‘通知’,并没有商议的意思。内阁现在的政务基本上都把持在毕自严一个人手里,靖王无意插手,即便有意其实也插不上。
毕自严确实也就是来通知一声,让他的这些计划变成内阁的集体筹谋,安静了一会儿,毕自严又道“外面的事情,王爷知道了吧?”
靖王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说的是杨大洪?”
毕自严点头,神色微冷的道:“刚刚被赦免就肆无忌惮,招摇过市,这哪里有半点感恩模样?分明是在向朝廷,向皇上挑衅!”
靖王神色不动,道:“东林一党最善造势,杨大洪曾是言官砥柱,又被关了多年,这一次出来,想必不会安安静静的颐养天年。”
这也是毕自严不希望看到的,宫里的皇帝他得罪不起,但外面的不管谁敢闹事,他都绝不客气!
毕自严压着心里的怒气,看着靖王淡淡的道“督政院监察天下,巡视京师,该有责任必须严格执行,虽然杨大洪没有触动朝廷纲纪国法,但一些事情也要避免,免得引起舆情哗然,有损皇威,朝廷威严。”
靖王神色微动,毕自严这分明是要拿他当枪使,默然一阵,他点头道:“好,近来京城的风气确实不太好,督政院可以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行动。”
毕自严对靖王还算满意,至少能听他的招呼。
又简单的聊了一会儿,毕自严就回到班房,刚刚走进,内阁中书郑友元就后脚进来,道:“大人,吏部那边送来了新的考核名录,总体上没变,就是皇家政院出来的生员有大幅变动。”
“大幅变动?”毕自严坐在椅子上,从他手里接过奏本。
郑友元站在桌前,道:“是,不过吏部文选郎说,
今年毕业的这批并不是吏部拟定的,是政院那边推选,去年以前毕业的才吏部商议而出的。”听到‘政院推选’四个字,毕自严眉头皱起,这是一个新动向,加上皇帝已经明确表示将要兼任皇家两院院长,很可能会出现新变化。
毕自严打开奏本看着,目光微凝。
这道奏本实际上已经完全推翻了他之前拟定的计划,政院系的生员,不管是今年还是往年,有相当一部分留京,他想要刻意打压一下的计划也没有显现,很多人都升官,其中曹鼎蛟拟调任河.间府知府,孟兆祥调任督政院反贪局主事,这两人都是破格提拔,连升三四级!
这显然不是文选郎敢擅自决定的!
毕自严沉着脸,好一会儿道“是谁的主意?”
郑友元看着毕自严,道:“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周尚书虽然‘另调他用’,但他在京一日,吏部就脱离不了他的掌控。”
毕自严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心里更明白,这应该是周应秋揣摩到宫里那位的意思,顺手做的。
想了一会儿,毕自严开口道:“户部那边有什么动静?”
郑友元回想了一下,道“傅尚书再次告假,看样子是要休到年底,左侍郎张秉文近来时常进出御书房。”
这些毕自严原本知道,再听一次也嗅出味道来,点点头,道:“其他几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