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时敏也就是一时被绕了进去,稍一冷静就反应过来,看着曹化淳道:“行了,说说吧,不然消息出去了,我这间小小班房肯定会被外面那些大人们给掀了。”
曹化淳也是难得有空与刘时敏闲聊,开开玩笑,脸上稍微认真的道:“对於察哈尔,我能看得出,皇上是有意早做决断。也确实需要尽早处置,免得尾大不掉。但具体方法,皇上没有言明,只是与孙阁老等人透了口风,然后还告诉安达山,讨伐日期定在四月初一。”
刘时敏听着,一脸古怪。
军情向来机密,哪里有还没打就告诉敌人开战的具体日期的?
刘时敏不是外面那些人,会认为朱栩好大喜功,被眼前的‘武功’冲昏头,他心里十分清楚,干清宫里的皇帝陛下冷静的很,心有大志未展,远未到志得意满的时候。
转来转去,他也猜不透其中玄妙,便看向曹化淳道:“那,我要做些什么吗?”
曹化淳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那道旨意,沉吟一声,道“找个时间,与毕阁老等人透露一二,不要说太多。”
刘时敏看着他,目光微动,会意的点头,道:“好,我找个时间与毕阁老喝个茶。”
说完这些,曹化淳道:“那道奏本皇上看过了。”
刘时敏对朱栩也很了解,顿时眼神一沉,道:“嗯,皇上可有何旨意?”
当今的皇帝陛下‘离经叛道’已久,朝野非议不知道多少次,为此被杀,被判的更不知凡几。这次大演武,火炮之威摆在天下人眼中,朝野惊怖也属正常,只是,皇帝这次会怎么反应?
曹化淳面上如常,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刘时敏,并不多言。
这是曹化淳记录的朱栩的原话,需要润色,草拟圣旨,送去干清宫盖印的。
刘时敏接过来看了眼,立时脸色微变。
‘火炮已经遍存於世界,我大明今日毁,西夷明日来攻,如何抵挡?海上如何建长城?我大明是否要永远如猪羊一般被人圈禁,任意欺凌,苟且偷生?目光短浅,自私狭隘,以一己私心抛却家国之责,妄言国事,不体上心,毫无格局,其心可诛’。
这些话,确实是反驳了那道奏本,高屋建瓴,看的长远,无可反驳。可是,这些用词,只怕不知多少人会‘羞死’,最为重要的是,这件事内阁是没有态度的,别人不知道,可内阁一定很清楚,这是同样是在‘教训’他们!
这让内阁的那些大人们如何自处?
刘时敏知晓朱栩向来顾及内阁的脸面,甚少这么直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抬头看向曹化淳,沉默一会儿,凑近,低声道:“你老实跟我说,皇上是否有意更换阁臣?”
‘更换阁臣’,必然是从‘首辅’开始。大明现在是改革最为紧要的关头,太多的事情都处於‘开始’的阶段, 要是这个时候最坚定支持‘新政’的毕阁老突然倒台,不知道影响会多大,更何况还是在有外患的情况下。
曹化淳本来没有多想,听着刘时敏的话,心里顿时微震,旋即笑着摇头,道:“皇上应当没有此意,如过去一样,就事论事。”
当今这位陛下对‘奇技淫巧’异常热衷,每一次朝臣在这上面为难,挨的训斥不在少数。
刘时敏心里松了口气,冷静了一阵,才道:“那,这道旨意是发给内阁,还是将人召来,在内阁宣读?”
曹化淳对这道旨意的威力拿不准,沉吟着道:“皇上的意思是,分头宣读,而后内阁,工部,吏部都要发文,明天还要上报,昭告天下。”
刘时敏听着前面心里稍松,觉得皇帝到底顾及内阁脸面,后面又暗自苦笑,这道耳光看似是给那些联名上书的人,可一旦‘昭告天下’,那就是打给天下所有想法类似的人的!
也不知道多少人会羞愤欲死!
同时,天底下那些反对‘新政’,立志‘不仕’的人又要再一次壮大,秦淮河上的画船又不知要添加多少。
刘时敏暗自摇了摇头,道:“你坐一会儿吧,我去找毕阁老喝会儿茶,说不得,内阁又要去干清宫请罪了。”
曹化淳笑了笑,不多言。
面对这样一个‘离经叛道’,偏又‘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不管是以前信王,还是现在的毕自严,日子都不容易过啊。
他有时候也很疑惑,为什么仿佛感觉整个世界一直都在与皇帝作对?
皇帝明明才是最正确的?
事前事后都是如此!
问题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