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朱栩一边煮茶,一边对着进来要行礼的方孔炤道。
方孔炤抬起的手顿了下,躬着身道“是。”
方孔炤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皇帝召见,来这个地方。他进来时就悄悄观察了一番,这里简朴异常,丝毫不见奢华,皇帝更是不见丝毫架子,正在亲自倒水,煮水煮茶。
‘外界传言皇帝节俭,看来是真的。’方孔炤心里暗道。宫外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他显然也是听到不少。
“喝茶。”朱栩端了杯茶给方孔炤,笑着道。
方孔炤慌忙接过,道:“谢皇上。”
朱栩摆了摆手,道:“你是第一次来,以后会习惯,放松,没什么事情,朕就想了解一下江.苏的情况。”
江.苏也就是南.京,南直隶,现在所辖的区域极大,包括后世的上.海,江.苏,安.徽等等,地域庞大,人口稠密,经济,文化,人文最是发达。大明一半以上的钱粮来自南直隶,一半以上的官员来自南直隶,可见其重要!
方孔炤没敢喝茶,做了个样子就放下,躬着身,张口就道:“回皇上,臣已经基本理清南直隶的政事,过去的一些问题已处理结尾,目前来说,政通人和,诸事和顺。纵然有些不同声音,也不会对‘新政’有半丝影响。臣对田亩,税赋,人丁,商贩等数目都有一个估计,再给臣两到三年,应该就能彻底理清南直隶,将‘新政’的体制规划完成,之后丈量田亩,登记人口再有一年,也能有结果……”
朱栩喝了口茶,静静的听着。方孔炤嘴里没有‘灾情’,南直隶确实是受影响最小的,地理位置非常的好。
“过去,朝廷无力做的很多事情,臣等在南直隶已经着手在做,尤其是商业,巡抚衙门已经在制定了详细的规划,尽快对商业状况进行管理……”
“神龙府,臣等秉持旨意,并没有干预,从目前情况来说,神龙府的金银,货物进出量庞大,港口的商船日减增多,盛况空前……”
“今年的赋税预计会比去年高出三成以上,大部分是商税增加的,而且巡抚衙门预估,若是灾情缓解,未来两年还会有这样的增幅……”
“田赋也有所增加,‘按亩纳粮’也在快速推进,臣相信用不了两年就能彻底落实,臣等预估,到时候钱粮赋税收入可翻一倍……”
方孔炤一直在说,朱栩一直在听,没有什么表态。
南直隶的问题也是大明的问题,那就是政务颓败,人浮於事,只要理清了政务,其他的都还好说,毕竟没有灾情笼罩在头顶。
方孔炤还是很有想法的,也确实在做事情,朱栩没有什么不满意,微带赞许的道“恩,南直隶是我大明的钱粮仓库,朕也相信你,内阁的一些计划确实比较激进,你们有想法很正常,不意外。不过,你们应该能看到我国面临的形势,若是不激进一点,事情不说前进了,不倒退都算好的……政策,都要因地制宜,不能生搬硬套,有什么想法,写奏本给内阁,给朕,如果确实有现实困难,朕会酌情处理,但在明面上,你们不能再与内阁对抗,这不利於朝廷上下的团结,不利於内阁权威,也不利於‘新政’,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方孔炤是第一次与朱栩这么‘推心置腹’的话,心神微震,连忙起身道:“臣明白,臣知……”
朱栩摆了摆手,道:“坐下,这里没外人,不要虚礼了。”
方孔炤又有些僵硬的坐下,神情动了动,道:“臣明白皇上的意思,日后行事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有损内阁威仪。”
朱栩又给他倒了杯茶,道:“莫要误会朕的意思,该说的话要说,不要因噎废食, 讳疾忌医,只是要注意方式方法,朕一直都认为,国政坏之至此就在於内阁权威尽失,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朕一直在有意的重塑内阁权威,‘新政’需要内阁矢志推行,你们要多体谅,内阁辅臣不比你这个巡抚好做……”
方孔炤有些受宠若惊,他曾想过很多次与朱栩会面的场景,威严状?冷酷状?平淡状?热情状?但是眼下这种局面,他没有想过,心里有些不适应。
毕竟,他是见过神宗,光宗,熹宗三个皇帝的人,眼前这位,与他们迥然不同。
朱栩放下茶杯,脸色如常,顿了片刻,道“对於政务,一定要站在高处去看,一举一动都要有规划,有细节,谋定后动,既要顾眼前也要考虑长远,一些硬骨头要软硬兼施,不能避,不能逃……”
“报纸等要重视起来,舆论一定要掌握在朝廷手里,‘新政’是我大明现在最重要之事,要从上到下形成压倒之势,绝不容许任何人公然跳出来唱反调,尤其是官吏,不管大小……”
“要注意内部的团结,巡抚衙门以及各属部门,府州县等,还有就是督政院,大理寺这些,都要注意关系,绝不能出现部门之间的对峙,尤其是高官,公然诋毁,毁谤,放狠话这些,一旦出现就要严惩,各部门各有职责,要互相理解,尊重……”
方孔炤没有出声,安静的听着。这些都是皇帝‘面授机宜’,同时也是一种‘责任前置’,若日后真出了事情,就是莫怪‘言之不预’了。
朱栩没有多说,这些封疆大吏都自有一套手段,他只要‘划出重点’,相信就不会出大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