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四年,十二月二十三。
这一天是小年,京城里很热闹,虽然灾情在加重,但在京城似乎还看不到什么影响,家家户户,鞭炮密集,响彻京城。
皇宫按理来说应该更热闹些,毕竟九月嫡皇子出世,普天同庆,当要大肆庆贺。
但干清宫传出声音,压住了内阁六部等一干外廷官员要求庆贺的奏本,皇宫里也没有什么喜庆,一切都平静的如往常。
这一天,更加的萧索,来来往往的宫女,内监小心谨慎,一个大气都不敢喘——二公主朱淑妘夭折了。
芷兰宫,朱栩看着床榻上,神色苍白,双眼红肿,病恹恹的海兰珠,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是我们福薄,留不住淑妘,她下次投胎,一定会投个好人家,不用为她担心。”
海兰珠一个劲的流泪,形容枯瘦,伤心断肠。
慈煊已经四岁,看着母妃哭的伤心,不由得跟着哭起来,退着她身上都被子,哭腔道:“母妃,母妃,不要哭,妹妹一定会回来的……”
海兰珠本就体弱,加上这一病,就更加虚弱,转头看着朱栩,儿子朱慈煊,脸上艰难的露出笑容,眼角还是大滴大滴的泪落下。
朱栩安抚半晌,好不容易等她哭累了,睡着了,这才出了芷兰宫。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后,低着头,亦步亦趋,脚步声都没有。
这是朱栩第一次丧子,虽然知道这种情况难免,但真出现了,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朱栩四目望去,这偌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处是可去的,想了又想,道“走,去御花园。”
曹化淳应了一声,连忙安排,谨小慎微,一点差错不敢有。
朱栩的一举一动在后宫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穿过三门,进了御花园,后宫里的娘娘们也就都知道了。
张筠正在照顾她的儿子,朱慈煓。小家伙已经有四个月大了,长的是白白嫩嫩,异常可爱。
小家伙倒是没病没灾,海兰珠的孩子夭折吓了后宫一大跳,现在整个后宫都在围绕着他转,一丝大意不敢有。
听着女官的汇报,张筠俏脸黯然,抬起头道:“晚上你提醒我一下,我去看看海姐姐。”
女官应声,道:“是。”
张筠低头继续看着摇篮里的儿子,目中尽皆是温柔。
内阁大楼。
毕自严从头上摘下老花镜,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内阁中书郑友元道:“这是个好东西,你去政院那边多买些,倒是给几位大人都送一送。”
郑友元笑着道:“是,待会儿下了班下官就去,想必不少大人会喜欢。”
毕自严站起来,稍稍活动筋骨,便道:“外出的人都回来了吗?”
郑友元见他说正事,连忙道:“刑部的廖尚书,工部的徐尚书,兵部的郭尚书都回来了,户部的张尚书还在陕西,那里有些复杂,还要些时日,吏部的赵尚书已经从辽东返回,昨日说过了山海关,应该快回来了。白谷阁老三天前在济南,已经过了兖州,快到了。傅阁老昨日离开山西,不会误了年终大审议……”
现在大明的朝廷重臣出京查访越来越常见,这半年更是密集,内阁六部的忠臣几乎都出去了一趟。
毕自严听着,思忖了一阵,忽又道:“孙阁老前些日子病了?严重吗?”
孙承宗已经七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尤其在这紧要关头,孙承宗这个不可或缺的人,可不能出事。
“没有大碍了,听说就是感了风寒,出来点药,已经好了大半。”郑友元道。
毕自严起身出了门,边走边说道:“宫里的公主夭折了,有些事就不要打扰皇上了,各地的巡政御史回来后,安排他们去议会作报告,再京的三品以上的官员,陪着本官一起去听,议会审议后的报告也要尽快报给我……”
毕自严已经渐渐适应这个议会,并且发现了议会的一些好处。比如,本来不好说的话,不好做的政务,不好问的事情,都能借着这个议会名正言顺的办,别人还挑不出理来,情面上过得去了。
郑友元听着,道:“是。对了,议会关於近年的开支审议已经进行大半,他们还有一些细节不明白,要户部侍郎等去解释。”
“按章程来,该去就去,对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尽快报给我,反贪局那边近来也盯着议会,要是再被他们先查出来,咱们脸上都不好看……”毕自严出了议会大楼的门,依旧在说道。
上一次,就是反贪局‘无意’从议会的一些报告中看到蛛丝马迹,将工部的一个员外郎给抓了,他自己亲口在议会说的话成了证据,哑口无言,还拔出萝卜带出泥,扯出一大批人,让人工部,内阁很没颜面。
郑友元道:“是,下官明白。那,明年的预算,是否等傅阁老,张秉文回来再商议一下?”
毕自严脚步顿了下,继而道:“嗯,关於明年预算的事情,内阁要开扩大会议,议会那边要试压,让他们不要在这件事乱说话。”
“是。”郑友元道。内阁现在与议会已经有了默契,在很多问题上,议会是自觉的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