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接过奏本,随意翻看两眼,都是些老生常谈,本意还是为了阻挡‘新政’。朱栩抬头看向毕自严,道:“温体仁的事情,你们内阁处理吧。曹文诏的事情……既然秦良玉,王三善写的是密信,不是奏本,这件事朕给他们回信,帅府不用插手。”
毕自严,孙承宗等人心里即便有再多想法,这个时候也只能道“臣等遵旨。”
随口处理了这两件事,朱栩思忖起南直隶的事情。
毒死幼苗,这是南直隶那些士绅对抗朝廷最激烈的手段了,无异於与朝廷撕破脸,也可以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招数。
朱栩抬头看向毕自严,道:“内阁的那个执法局,现在组建的怎么样了?”
毕自严道:“回皇上,除了朝廷的执法总局,各省也组建了,挂在巡抚衙门下,人数已经有五千人,可以一用。”
朱栩点点头,沉吟片刻,道:“物价局是时候起作用了,综合各省,各县府物价情况,制定严格的价格标注,尤其是粮食,布匹等百姓生活必需品,任何人用任何手段谋取暴利,都要严厉打击,绝不手软,对於地方上的不作为,内阁要严肃问责,到了这个时候,内阁的作风,要变变了……”
朱栩的话到这里,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朱栩,目中有惊色。
内阁要换风格,自然是要换人,首先要换的就是首辅!
毕自严!
外面传言毕自严要致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可干清宫一直无声无息,现在朱栩亲口说要‘换风格’,一干已经适应多年的朝局要变,心里不由得都忐忑起来。
不过,朱栩却没有继续说提及,继续说道:“‘新政’到了这个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行了,必须要严肃对待,纲纪要重,雷厉风行……朕希望,内阁能够担起这个责任。”
毕自严心里十分明白,朱栩对他事事保全的性格不满,现在,只怕,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了。
虽然要走,他也要将事情做完,抬起手,肃容道:“臣等遵旨。”
朱栩点到即止,没有多言,交代几句,便送走了一群人。
毕自严,孙承宗等人出了干清宫,一群十多人,全部屏气慑息,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朱栩表态,内阁要变变,暗示毕自严可以离开了。毕自严一走,孙承宗也想去不远,如此一来,朝局将要大变!
怎么变?众人心知肚明,傅昌宗已经入阁,曹文诏已经是大都督,离那最高处都是一步之遥。
到那时,干清宫将再无掣肘,想做什么都可以。
以干清宫这位的脾性,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谁人敢放心?
一群人心事重重,无声无息的出了干清宫,转回内阁。
这些大人们害怕朝局变动,朱栩彻底掌握天下所有权力,朱栩对於内阁的变动,心里同样有些冲疑。
孙传庭的资历,威望还是差了些,不足以压住朝局,‘新政’如此庞大,还要旷日持久,孙传庭,未必能扛得起来,更别提傅昌宗了。
大元帅府也一样,外界盛传曹文诏会接替,实则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但能接替孙承宗的人,眼下还没有。
这也是他力求朝局稳定,刻意造成的断层,想要弥补,需要时间。
在椅子上做了一阵子,看了一会儿奏本,他心思有些不属,想了想,转身前往干清宫。
张筠近来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在坤宁宫是足不出户,慈宁宫的张太后不时也会过来,这个嫡皇子,是整个后宫的中心,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他转。
朱栩与张筠坐在摇篮两旁,
里面的小家伙睁着大眼睛,不时的晃来晃去的看着两边,眼神似乎带着好奇。张筠轻声道“皇嫂刚刚来过了,留下了不少东西,还想着让臣妾带煓儿去慈宁宫住一阵子。”
朱栩伸出一只手指让小家伙抓着,道:“嗯,你自己看着办,煓儿还小,今年的冬天又冷,不要冻着,惹着了,皇嫂有经验,多听他的,对了,国太明天来宫里吧?”
张筠道:“嗯,娘亲会住一阵子,煓儿前一阵子咳嗽,娘亲很担心。”
海兰珠的女儿的夭折了,这件事让整个后宫都心惊肉跳,生怕朱慈煓有个三长两短。
朱栩给小家伙压了压被角,没有说话。
张筠看着朱栩,欲言又止,好一会儿道:“皇上,臣妾听说,刘老将军病逝了?”
张筠说的‘刘老将军’指的是刘岱,刘老太妃的堂弟,七十多岁的人了,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朱栩‘嗯’了声,道:“内阁那边已经安排丧事了,刘家一门忠烈,不能轻慢。”
张筠抿着嘴角,轻声道“是,老太妃不争名不夺利,刘家恪守本分,是当有所赏赐。”
朱栩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听说朕让新建伯入翰林的事情了?”
张筠没想到被朱栩点破,神情拘谨,小声道“叔父捎信进来,让臣妾劝劝皇上,以国政为重。”
新建伯王先通是皇长子朱慈烨的老师,他现在被点名入阁,不说他是否名副其实,单说这件事造成的一个朝野影响,以及未来可能引发的‘东宫之争’,都让一些人忧心忡忡,甚是不安。
张筠的叔父张荣穘是皇家政院的副院长,这些年默默无闻,本身的能力也有待商榷,最多就是那种有点小手段,小能力,古板,守旧,偏偏野心不小的人。
他这些话,或许是有为国政考虑,但是有没有为他侄女,侄孙考虑,就值得玩味了。
朱栩伸手摸了摸摇篮里孩子的脸,抬头看着张筠,轻声道:“不用担心什么,凡事朕心里有数。我们做父母的,总归都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这样的话,朕是不信的。你也不要信,都是朕的儿子,朕在一天,他们就会相亲相爱,不会有同室操戈,祸起萧墙的事发生……”
张筠听着朱栩的话,分明听出了另一个味道。她俏脸肃容,站起来,走到朱栩侧面,大礼而拜,跪在地上,道:“臣妾今世比皇上来的晚,但一定比皇上走的早,臣妾在前面,绝不敢让皇上等……”
朱栩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微笑着道:“我们夫妻一体,本没必要说这些,只不过,为了孩子们,做父母的,肯定要受些委屈;是君父国母,得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有些事情,得做给他们看……外面怎么看咱们不去管,心里得透亮。”
张筠握着朱栩的手,语气平静而坚定,道:“臣妾明白。”
朱栩微微点头,没有多说。张筠是个聪明女人,她能听到他含而不露的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