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收尸吗
老实说,一个真要自杀的,想拉一个垫背的并不难。
容修低吼完那一声,脸色就很吓人,连张鹏飞都没敢与他呛声。
他仿佛在找寻一个能快意的破坏对象,让他的狂暴和愤怒得到发泄的对象
而那种愤怒终究变成了一种恐惧与痛苦,容修转身夺门而出。
沈起幻怕他做傻事,怔愣片刻便跟了出去。但刚出了审讯室门,就看到容修面朝墙壁捂着脸。
在这两个小时里,他曾在卫生间的格子里落过泪,但只有一点点眼泪。他很想痛哭一场,让自己在泪水中发泄出来,熔化,迷失,但是悲愤与恐惧引不来眼泪,他只能压抑下心里无数纠缠的情绪,然后立刻振作起来,去找他的爱人。
这比在森林里走失更为可怕。
顾劲臣的身边有一个疯子
少校先生仍有时间观念,失去理智只有两分钟。在这悲伤脆弱的两分钟里,他不知在心中呼唤过多少次“顾劲臣”的名字,他能感应到对方也在呼唤他。
还活着么容修在心里问。
不知司彬是怎么把顾劲臣带走的,这是他最担忧,也是最棘手的问题。
如果是在背后打晕,所需技术含量过大,轻一点达不到效果,重一点会把人打死。
每次想到这,他就会心绞痛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平时轻不得重不得,司彬怎么敢,他怎么敢
如果是使用了什么药呢类似于裘谦以前接触的那帮人倒卖的“听话水”,会不会有副作用
如果顾劲臣被带走时,拼命地反抗挣扎,会不会直接激怒对方,导致激情犯罪那么,那辆面包车载走的就不是活着的顾劲臣。
如果司彬发了失心疯,想对他倾慕的老师强行做什么事
也好。容修想,也好,他希望顾劲臣能听话,一定要听话,在这一刻容修只求他能保命。
容修的双手从脸上拿下来时,他的眼睛通红发肿,但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
沈起幻站在容修身边,握住容修那只潮湿的手,手上是汗水还是泪水,沈起幻也不想深究,他用力地紧握住容修的手腕,把对方握拳的手指掰开,然后轻轻地揉着容修的虎口。
“进屋吧,容伯父已经派人在找,整个京城的警察都在找,”沈起幻说,“我爸也拜托河北和周边的警察朋友了,兄弟们都在外面努力,你得再撑一下,容修,劲臣还等着你去接他”
“我知道。”容修眨了下眼,迷人的凤眸里蓄满了泪水,看起来痛苦不堪,一秒钟也支撑不下去。但他又微笑着,表示他仍然有信心,以支撑他仅存的一点力气。
沈起幻想再安慰一下,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没有用,除非他能马上看到劲臣,否则他就不会松开绷紧的神经,而自己只能陪伴在容修身边,极力地给他更多的信心。
沈起幻凝视着容修,低喃着想给他力量“劲臣那么聪明,一定会争取更多的时间,他不会放弃的。”
“我知道,可是我怕他激怒对方,我看过太多那种激情犯罪的真实案例,听书软件上全都是。”容修平时为了保护眼睛,在那种软件上听书很多,他的嗓子哑透,“司彬对他有感情。”
沈起幻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顾劲臣的魅力,越是了解他的人,越是深有感触,足以让那些仰慕他的为之倾倒。
两人回到审讯室里。
沈起幻又坐回到桌前,归拢刚才记录的纸张。
容修来到他身边。
沈起幻抬头望向他,却发现容修并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他在纸上写的那些字。
刚才张鹏飞一直在对李飞昂问话,关于司彬可能去的地方。
除了李飞昂主动交代的、能想起来的,专业的执法人员还试图用话术与心理引导,尽量让李飞昂能够回忆出更多地方,从他刚认识司彬时开始说,能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
除了分局里的记录员,坐在不远处的沈起幻也记录了,他将李飞昂提到的地点全部记在了纸上。
容修目光没有焦点,恍神地看着一个个的地点,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光渐犀利,忽然夺过那张纸,拿出平板和手写笔。
容修在平板上快速写字,他拿笔的手指在发抖,时不时看向纸张上的地点。
那种由痛苦与心疼、焦躁与惊惶化作的野蛮念头,想破坏什么东西的冲动,一股脑儿地化为动力。
这是顾劲臣做人物小传时经常会使用的方法。
思维导图,头脑风暴。
从一个地点或名词,放射出更多的关联词,这正是容修所擅长的。发散思维不断地扩大,平板上逐渐出现了一张网状图。
大约十多分钟,容修一直在安静地写写画画,手机放在桌上,还在等待着容御的电话。
张鹏飞颇为好奇地悄声过去,看到容修已经在平板上划出了一张大网。
而且大网旁边,竟然还有一串简谱,好像是在思考时不经意写出来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在场所有人“”
果然灵感不分场合吗,找爱人呢,你还写歌
突然,容修站起来,眼底血红,死死盯着李飞昂,低声道“他开过网店”
李飞昂被他噬血的表情吓住,“购物平台直播的,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店,不过后来入股公司,主攻直播,不单干了”
容修扔下电容笔,直奔李飞昂而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在大学打工很晚不回宿舍住哪了网店在哪嗯多说点,快说”
李飞昂窒息“咳,网店在”
网店在哪网店在网上啊
审讯室所有人愣神,连忙去拉容修,帮李飞昂解围。容修这个力气,这双大手,别还没问出线索,就先把人掐死了。
在破碎的窗户前,大风掺杂雨水呼啸刮进屋内,吹在司彬的脸上。他抡着自拍杆砸碎了所有玻璃,最后像是耗尽了体力。
当啷
手中杆子掉落在地,司彬失神地望着窗外,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拆迁搁置五六年的胡同,连个路灯也没有。
顾劲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说,司彬,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惨白的白炽灯光里,司彬转过头。
顾劲臣瞳孔一缩。
他看到,司彬流了鼻血。
司彬抹了把脸,血液弄得到处都是,他重新回到顾劲臣的眼前,蹲下来抱着他的腿。从昨晚开始,他就没有落过一滴泪,但看着顾劲臣的这张脸,突然就承受不住般地流下泪来。
他呜呜地哭出声,脱力般地蜷局在顾劲臣的脚边,从呜声哭泣,变成了失声痛哭。他说,顾老师,李飞昂拿走了我的角色,还离开了我,回老家的那天,我发现自己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了。
背在身后的手扭动了下,顾劲臣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心随着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一起颤抖,他想拍一拍他的头,对他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流鼻血不是好现象。
不过那句话没说出来。他哭着,哭着,约莫十来分钟,哭声停下来,司彬坐在地上,脸枕在顾劲臣的腿上,“现在只有顾老师愿意陪我了,”他低喃着,抬起头时,两只鼻孔都在流血,“顾老师,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在马来西亚的那阵子,我觉得好幸福,那块手表是我寻遍了全国给你挑选的,你明明接受了的,我知道你不戴着它是怕影响不好,也知道你可能瞧不上它,可是你明明接受了的”
顾劲臣听得似懂非懂,“手表”
司彬神志不清般地低喃说,当初在大马准备回国时偷偷送了他手表。顾劲臣也是这时才知道,对方悄悄在礼盒里放了表白心意的手表,那块表系列名字就是“真情告白”,限定情侣款,另一块司彬一直戴着。
那些礼盒除了特产食物以外都没有打开,回国后直接让花朵和丁爽送到龙庭地下小仓库了。不过,顾劲臣无暇顾及这些,并没有明说根本没有看到那份礼物,他怕此时激怒对方,另外也注意到了司彬的状态。
顾劲臣紧皱着眉头,脑中浮现出在马来西亚容修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那时他不以为意,认为容修只是过于敏感,后来察觉到司彬对他的确感情不同寻常,他就已经开始远离了。
这种情感非常不健康,这不是爱情。
把他像神像一样供着,供在神龛上,可望不可及,如神明般地侍奉,连触碰也不敢,怎么可能是爱情。
就像此时,司彬距离他如此之近,小心翼翼地对待,在伤害过后,又虔诚地忏悔着自己的罪业。
司彬的眼中满是冲动与热爱,而不是矫揉造作的虚情假意,在顾劲臣看来,身为影帝的自己大概成为了他电影梦想的具象化;司彬爱的不是顾劲臣,而是电影理想具象化的这具肉身。
他真的是很喜欢电影。
可是他不是很有天赋。
当年他努力拍出的作品,那部和李飞昂合拍的电视剧,明显表现不如对方。顾劲臣曾经扒片分析过,无论他如何拼命地揣摩人物、设计动作台词,都比不过纨绔公子哥儿李飞昂玩票的一个镜头,这是事实。
这大概就是容修当初所说的,天赋决定天花板。
所以,在那部剧集播出之后,当观众们的讨论热点倾向于李飞昂时,网上突然出现了两人炒c的热搜。
在c粉的追捧中,司彬成为了接纳的一方,也立了努力奋斗的励志人设,潜移默化地让更多嗑c的女孩喜爱。而在司彬流量和人气稳健上升时,网上又出现了从李飞昂富二代耍大牌,到他私生活混乱的各种黑料。
到底是走了歪路。
“当年,我在伦敦拍话剧,饰演过24个小角色。”顾劲臣嗓音和缓,影帝的台词功底不言而喻,仿佛在与知心好友交谈,“有一次在教授的推荐下,我得到了一个兼职演出男三角色的机会,有一整幕的出场时长。但是,你知道的,黄皮肤在日不落还是很艰难,我足足准备了两个月,后来却换了一位白人演员顶替我。
“那位演员的演技确实很不错,而我饰演的角色变成一个卖报童,登台只有十二秒,三句台词。那时候,我已经是伦敦玛丽女王大学表演系的研究生,接到这个角色,我很伤心也很低落,但是我从没有放弃过,并且感恩那部话剧的演员表里,不是还有我的名字么
“那位白人演员名叫雨果希尔曼,目前是我在伦敦最好的几位朋友之一,在我回国之前的那年,他给我介绍了很多角色和资源,我们成为了一生的同行知己。”
顾劲臣像一位真正的老师,与他的学生分享着自己早年的经历。
他说了很多,说他在好莱坞第一次拿到打酱油的角色,动作戏镜头十分惊险,只有四个镜头,但是博得了导演的另眼相看。
他说他获得柏林影帝银熊奖的那年,拍摄了恒影的一部公路片,身为男主角,由于配角无法完成一个追逐战的戏份,替身也没有事先准备,他就亲自上阵为配角当武替。
曾经有人在采访中骂他是香蕉人,让他滚回英国去,他永远记得,那年是他刚回国的第二年,翌日他就在微博上晒出了自己的国籍。
还有他接连六年,一年接一年地走红毯,一次次地跌倒,爬起来,一次次都接受全球媒体的点评与攻击。
人们只能看到他光鲜亮丽成功的一面。
顾劲臣说了很多很多,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口干舌燥。药物作用已经消失,身体感觉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是他憋着想小解,实在是难受
后来顾劲臣不知说了什么,司彬失神地凝视着他,眼神渐渐地变得迷离而又疯狂。
顾劲臣的那些经历,他无比憧憬向往,更是崇拜佩服。
一方面为顾劲臣所倾倒,另一方面又愤恨他的高冷淡漠。
这种撕裂的情感让他无法克制地着迷,他张开手臂拥抱住顾劲臣,突然有强烈的冲动想吻对方,他靠过去,顾劲臣当即别过头,嘴唇咬得死死,唇片有血丝。
司彬神志不清,“顾老师,顾老师”
可是,不论他怎么表达爱意,对方都是如此冷淡,冷淡得让他又开始恨了。
司彬的嘴唇贴近过去。劲臣目光一凛,“滚开,别碰我”
话没说完,司彬双手环抱住他,抓住他的腕子,“给我一次机会,顾老师,将来我们可以合作更多的电影,不管老师怎么对待我都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听话的演员,也知道你喜欢男人,我可以给老师赚很多很多的钱。”
这种狂热的欲念来得汹涌,司彬身体前倾跨坐上去,想要强迫他行事。但顾劲臣那处没有反应,反而在剧烈地挣扎,拼命地低吼着让他滚,连木凳都险些翻到。
司彬冷不防地撕开他的衬衫,凉风从破碎衣领灌进胸口
顾劲臣困难地呼吸着,从眼角涌出眼泪,他忍不住干呕出来,连骂声也喊不出。
感觉皮带被解开,他目光如刀死死钉在司彬脸上,铜墙铁壁的牙齿快咬烂嘴唇,被胶带缠着的双腕磨出血印子。
容修。
容修。
容修你在哪,容修
顾劲臣疯狂地挣脱腕上的胶带,手腕磨出血,“这就是你的情意司彬,这就是你浅薄的情意,这就是你对我的情意”
“老师”司彬僵在他身上,感觉到对方的冷淡,“时宙也跟你了吧,为什么我不行”
司彬无力地撑起身子,他知道顾劲臣看不起他,心里无数次骂他,嘲笑他,可是他就是无法压制内心这份狂热,只是想求老师多在乎自己一些。
我要死了啊,司彬想,你说的那些,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可我要死了啊,他说“如果这次不是道别,顾老师,求你你平时不是很温柔么,就一次,给我一次”
可是。
他还是没能亲吻到他的顾老师。
他感觉自己的嘴里有一股怪味,从身体里往上涌的怪味道,他的胸腔异乎寻常的难受
怀中是他的神明。
他想亲吻,可他不能亵渎他的神明啊,他不知如何是好。
司彬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轻声地唤着“顾老师”。
顾劲臣突然停下挣扎,怔怔地打量他的脸色变化。
司彬的鼻孔又开始流血,情况变得不太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起初并无太大反应,此时却变成了这样,这并不像是冒牌农药能带来的效果。
顾劲臣哑声,“司彬”
司彬仍跨坐在他身上,脸埋在他的脖颈,低喃着应声,反复说着迷糊话语。
顾劲臣拼命侧过头想看清楚他,但这并不管用,司彬把他抱得更紧,更像是因疼痛而浑身抽搐。
而他却仍然在笑着,是真的在笑,调侃般地笑着。他说,顾老师是真的不喜欢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说,可是我喜欢你啊,顾老师,我好疼啊。
他这么无力地低喃着,手臂却越来越用力,而后,他啜泣着捶打顾劲臣的后背,问他为什么不肯给他一次机会,“原谅我,顾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顾劲臣知道,这次司彬受到了太严重的打击,也许他签约了华放娱乐之后,为了这个角色付出了很多。
在马来西亚游艇上时,顾劲臣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顾劲臣不再奋力挣扎,循循善诱,让他先起来,他问司彬,到底哪儿不舒服。
顾劲臣被绑着动弹不了,软和地劝他“老师原谅你了,我不怪你,听话,让我看看你哪儿不舒服,到底哪儿疼”
就像兄长一样,或是真正的老师。
司彬汗涔涔地抬起头,脸上身上皆染了鼻血,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脖子里灌满了水银。他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变得发青,汗珠从额头上越过光洁的额头。
他伸手抹了一把脑门子,强忍着胸腔的那种剧痛,泪眼蒙蒙地可怜巴巴地望着顾劲臣“老师,我好像不太好”
顾劲臣扭头看去,发现自己肩头后背已经全是血迹。
顾劲臣的心就快跳出来,低吼道“司彬放开我我带你去医院,快放开我”
就在这时候,房门砰一声,被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