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侧头催促道“再去后院问问,可找到那只猫”
“二哥,不着急的。”额乐急急地说完,见二哥看她,不好意思地说,“额乐想跟二哥多说几句话。”
老太监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胤礽披上,双手拢在披风中,静静地看着额乐,听她想说什么。
额乐是个话痨,此时却想不出要说什么,不自觉地蹲下,捧着脸,呆呆地看着他,“二哥真好看”
胤礽诧异地看小姑娘,“你想说的,便是此事”
额乐傻笑,“二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哥哥。”
“”胤礽从来没跟人讨论过容貌,沉默片刻,问道,“你见过几个哥哥”
额乐认真地数手指,“二十哥,二十一哥,二十二哥,还有二哥,四个哥哥”
胤礽看着她伸出的四根手指,继续沉默。
额乐收回手,重新托在下巴上,傻乎乎地看着二哥嘴角上扬,越发的傻了。
胤礽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额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和一个小姑娘说些闲话。
这时,拐角处走过来一个宫女,怀里抱着一只黑猫,“格格,将军跳墙出来了。”
额乐并没那么高兴,失望地看向二阿哥,问“二哥,额乐还能来看你吗”
胤礽瞥了眼那只眼神锐利的猫,他活得甚至连只猫都不如,便冷淡道“你若喜欢好看的哥哥,我并非其中之最。老大年轻时,相貌是出了名的俊美,这些年皮子老了,也是养尊处优胜于旁人。”
“大哥吗他也在宫里吗”
胤礽看向宫外的方向,道“在宫外。”
额乐歪头,不解地问“为什么许多哥哥都在宫外,二哥却住在”额乐抬头,看门上的牌匾,“住在咸安宫”
她身后的宫女,周遭的侍卫,连同胤礽的太监,全都脸色一变,紧张不已。唯有胤礽和问话的额乐,神色不变。
胤礽知道,如今他圈禁于此,一言一行都瞒不过皇阿玛,心里便有许多反叛之言欲要喷薄而出,只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何其天真无辜。
额乐见他又不说话,问道“二哥”
“老大你也见不到,不过老八温润如玉,最是深情,你或可有机会见见。”胤礽背手到身后,转身边往里走边淡淡地说,“以后不要再来咸安宫,没甚好处。”
额乐看着咸安宫门缓缓合上,那门里,安安静静,没有花也没有草,好似哪里都灰蒙蒙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个哥哥,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格格,咱们走吧。”宫女害怕地提醒。
额乐站起身,走了几步,定住脚,回头看。
“格格”
额乐哒哒跑回去,对侍卫们道“明年,让人移栽些月季进来吧,花团锦簇,眼里心里才是美的。”
说完也不等回复,抬脚就走。
咸安宫内,胤礽依旧站在院中,听到额乐的话,扫了眼四下空荡,无言。
而额乐一行人才走到慈宁宫外,便被乾清宫的太监拦住,说是皇上请格格过去。
额乐交代宫女先带猫儿们回去,然后随着太监进了乾清宫,她看皇阿玛脸色有些吓人,便乖乖巧巧地行礼,又乖巧茫然地看着皇阿玛。
康熙面无表情,声音冷肃,“雅若,朕宠爱你,不是让你没规矩乱跑的。”
额乐一听,复又跪在地上奶声请罪“女儿知错,请皇阿玛责罚。”声音娇嫩,却字字句句皆从容不迫。
康熙略有些意外于她的镇定,却依旧未有缓和,严厉道“因你一人之过,咸福宫诸人即日起禁足,年底方可出。”
额乐神情内疚,低头领罚。
到底是宠爱许久的幼女,见她如此,康熙亦是不忍,便又道“女护卫是朕答应你的,已经寻好,自不会食言收回,一并带回宫去。”
额乐磕头谢恩,“谢皇阿玛。”
康熙摆手命她下去,直到人走了,疲惫地拄着头,硕大的龙椅,瘦弱的帝王,华发已生,再不复壮年时的健硕。
直到许久之后,烛火跳动,噼啪噼啪地响,康熙才下令道“照雅若格格说的,明年给咸安宫种上月季。”
“嗻。”
另一边,咸福宫内,直到额乐的回归,众人才知道她们被禁了足。
檀雅想起先前对苏答应说那番话时的信誓旦旦,深觉脸疼,捂着脸默默缩起,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额乐跟额娘们道歉,并且保证道“额乐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就乖乖待在后宫。”
宣妃没有教训她,而是招了小姑娘到跟前,温柔道“额乐,再过些年,等你长大了,再做一只能飞远的鹰吧。”
额乐“嗯”了一声,靠在宣妃怀里,开口“宣额娘,咸安宫的二哥”
“嘘”檀雅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唇间,随后作了个睡觉的动作,示意她晚上悄悄说。
额乐会意,不再提此事,但是到了晚上,便跟在色赫图额娘身后,进了东配殿,准备睡在东配殿。
两人躺在床榻上,檀雅便挥退两个宫女,问额乐“你想说什么”
额乐躺在她的手臂上,小声问“色赫图额娘,为什么二哥被看守着啊”
“二殿下原来是太子,后来因为一些事,皇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但二殿下依旧不是普通的阿哥,所以他依旧不能像其他阿哥那样出宫开府。”
“太子是什么”
“是储君,皇位继承人。”
额乐皱紧眉头,还是有很多不解和疑问。
檀雅手指按在她眉间,道“额乐,你阿玛是世间最尊贵的人,皇上的孩子也是世间最尊贵的孩子,可就算金尊玉贵如此,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也会有无穷无尽的欲望,也会被击倒。”
檀雅的手滑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别被功名利禄左右,规矩披在身上,自由之心深埋于骨髓,你才能跳出来看清世人的泥足深陷。”
额乐懵懂地应“额乐听色赫图额娘的。”
东所
二十二阿哥也听说了额乐跑到咸安宫以及咸福宫禁足一事。
“咸安宫岂是能随便靠近的”
便是雍亲王胤禛,也不过是自那一年开始,逢年节送一回酒罢了,并不敢为废太子说只言片语。当然,他私心里,也不希望废太子再有复立之日。
胤禛说额乐年幼不知分寸,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对额乐的担忧,并且教二十二阿哥下次见到额乐,定要提醒他的额娘们,莫要纵容的额乐无法无天。
额乐虽不比二十二在胤禛心里的地位,却也是看着长到这么大的,并不希望她牵扯进争端之中。
二十二阿哥却并不似他那般担心,反而道“额乐跑到咸安宫确实不妥,可她只是随心而为,非心机所驱使,为何要多加约束”
“你如何也这般天真”
二十二阿哥反驳“额娘们教我们待人以诚,我不信皇阿玛和世人看不见我们的赤诚。”
胤禛无言,纵然偏心,其实他心里明白,二十二刻苦不比二十一,聪慧不比二十,就是极普通的略显聪慧的孩童,但这一颗心,确实极难得。
所以二十阿哥和二十一阿哥那般性格迥异的人,以及他这样苛刻的人,都能和二十二处的来。
咸福宫的色赫图答应亦是如此。
他眼瞅着咸福宫一日一日变了模样,二十二和额乐性格不同,可都是咸福宫教出来的孩子,本质是一样的。
他们走出去,那一片赤诚之心,只要不是故意蒙了眼,没有人看不见。
傻是傻了些,未见得不好
胤禛险些自己将自己说服,无语地摇头,旁的且先不说,这迷惑人的本事,便是一等一的,否则额乐接近太子那样触霉头的事,如何能在皇阿玛那儿这样简简单单而退
“总归是要提醒的,妇人在后宫之中,到底眼界有限,不够周全。”
二十二阿哥迟疑地点头,然后反驳“我额娘她们懂得可多了”
胤禛无语,“是是是,你额娘们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