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宁安园走得是田园风,整个花园一改往年的花团锦簇,各处都种上了蔬菜, 宫墙边儿爬的不再是藤蔓, 而是黄瓜、豆角、南瓜、葡萄、葫芦等等。
这些作物都能爬架,檀雅带着几个太妃,一起钉了木架, 搭在宫墙上,从南延伸到北行成一个长长的走廊,人可从下面直立行走,一丈左右换个不同的作物,结果后黄的绿的紫的, 远远瞧过去也是十分好看喜人。
卿娘和将军老了, 她们的猫子猫孙们活泼的不像话,连它们自己的猫架都不爬了, 整日里在这些作物架上玩耍,有时不注意一个踩空还会掉下来,经常会拽断檀雅的瓜秧。
这个时节,刚结了花,每次被它们拽断一棵, 檀雅都会心疼一会儿, 偏偏这些小东西的主子是安寿宫里最大的一位,她只能自个儿认栽, 然后多找些竹条横插进木架, 缩小缝隙,多一点支撑。
但调皮的猫儿们总能找到新的破坏方式,自从不会再掉下来, 便开始盯着垂下来的小小瓜果,正下方的它们能看却碰不到,就目光炯炯地紧盯棚架一侧的瓜果,每每有风吹动,它们便会像是捕捉猎物似的,猛扑过去,然后带着檀雅的瓜果落地。
各种形状的瓜果便会成为它们的玩物,扒拉来扒拉去,直到没了兴趣,便扔在那里,踩着优雅的步子离开。
檀雅是个极尽责的农人,天气暖和,每日都要来宁安园转两圈儿,每回都能瞧见地上散落的果实,无一日例外。
今日她实在气得不行,拎起地上的葫芦便找到卿娘和将军跟前,让它们管管自家的娃,忒不懂事了
佟佳皇贵太妃和贵太妃瓜尔佳氏走到园中,就瞧见谨太嫔拿着个绿葫芦对着几只猫比比划划,而卿娘和将军两只猫眼皮都没掀开,倒是几只小些的猫,眼睛随着她手里的葫芦转来转去,耳朵却没听她在说什么,全当耳旁风了。
“你这是作甚”
檀雅听到贵太妃的声音,回头就见到两人,立即住嘴向两人行礼,然后解释道“不知道哪只猫儿又拽掉了葫芦,嫔妾来跟卿娘和将军讲讲道理。”
贵太妃无语半晌,道“谨嫔你可真是闲的慌。”
可不是闲的吗
檀雅随手将葫芦递给闻柳,笑道“嫔妾方才看了看,有些小黄瓜能摘了,两位娘娘若有兴趣,可亲手试一试,也别有趣味。”
宫里的隐性规矩,有好东西,理应先上供给位高的,两宫里品级最高的便是面前这二位。
佟佳皇贵太妃嘴角微微上扬,道“我们相约而来,就是为了体验亲手采摘的乐趣。”
贵太妃点头附和,三人一同往黄瓜架下走,小黄瓜不过两三寸长,一个个垂下来,稍一抬手便能摘下。
佟佳皇贵太妃和贵太妃两手都有两根手指戴着甲套,捏着兰花指摘了几个,体验了一下,便停手,主要采摘的还是檀雅。
檀雅事儿多,手上向来都是利索的,莫说甲套,便是戒指指环都不戴,指甲也修剪的干净。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稍大些的小黄瓜便全都摘了下来,躺在小簸箕里,堆出一个小小的包来。
安寿宫里有一口井,太监打了水上来,宫女将这些小黄瓜洗干净擦干,装在漂亮的青花瓷盘中,端到亭中给几位太妃享用。
亲自动手摘得,哪怕佟佳皇贵太妃和贵太妃寻常非珍品不用,此时也都不嫌弃,纷纷拿了跟小黄瓜坐在那儿优雅的咬着吃。
贵太妃忽然笑盈盈地来了一句“快端些给额乐她们去”
亭子里咬黄瓜的清脆声一滞,檀雅和佟佳皇贵太妃沉默,贵太妃脸上笑容一收,悻悻道“瞧我这记性,额乐和吉兰都离京了。”
额乐和吉兰都是嫁去漠北,不过一个去的是土谢图部,一个去的是车臣汗部,所以额乐成婚后并未立即离京,而是等吉兰成婚后一同动身,路上能够作伴。
此时已经走了数日,太妃们其实已经适应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忘记,吃什么用什么都要提起额乐,说完才想起来,额乐她们已经走了。
小黄瓜都没那么香脆了
佟佳皇贵太妃瞧了一眼瓷盘中青翠欲滴的小黄瓜,道“给皇上和皇后送一些去吧。”
“是,娘娘。”
宫女分了盘,装进食盒中,提出安寿宫。
雍正和皇后收到安寿宫送过来的小黄瓜,丝毫没嫌弃,全都享用了,雍正更是直接摆在御案边上,随手便拿一个,咔咔咬着吃。
他登基后励精图治,随着时日愈久,越发不在意一些小事,左右也动摇不了他的帝位和统治,便是召见大臣时也不收敛,还一人赏赐了一根小黄瓜。
皇上在上头吃,大臣们得了赏赐,哪怕是一根小小的黄瓜,也得感恩戴德,雍正让他们尝尝,他们便珍而慎之地吃起来,又不敢发出声音,还得连连称赞“美味、清爽”。
而此时公主出嫁的队伍,正好抵达大清和蒙古的交界之处,驿馆修整一日,明日启程,便进入蒙古地界。
往年公主抚蒙,走得极慢,从京城到蒙古,走数月也是常事。
但额乐和吉兰要去漠北,漠北的冬天比中原来的早,若是路上走得慢,抵达目的地,没多久便要冷下来,适应的时间太短,恐怕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