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裴屿休息了不到一小时,林亚男就和裴江一起赶来,应该是外公外婆怕林亚男担心,替裴屿报了平安。
裴屿不责怪外公外婆的做法,只是又得强打起精神,有些疲惫。
裴江当着外公外婆的面不好教训裴屿,只是说着“这小子这学期都没回过家”之类的抱怨话,林亚男开始抹眼泪,裴江又质问裴屿怎么狠得下心看林亚男天天为他这么憔悴。
裴屿一阵晕眩,仿佛被拉扯到那个回不去的夏天,没忍住跑去卫生间吐了。
外公外婆着急的关心好像离得很远,而裴屿心里想的全是邝野,想他今年过年有没有人陪?会不会赴完宴后还是孤零零坐在客厅把春晚当BGM听?还……想不想看仙女棒熹微的火花?
裴屿给他的成人礼物是不讨喜欢的番石榴,但新年礼物,那个象征性收了一点钱的费手模型,他喜欢吗?
裴屿被胃里返酸灼烧着喉咙,疼的却是心脏。
除夕吃过年夜饭,当晚,裴屿说到做到,借着装烟花的理由背上包,跟着表哥带着表妹一起出门,然后告别他们独自走了。
裴屿没力气折腾,就买了凌晨起飞的便宜机票。
他本该出发去机场,却鬼使神差打车到了邝野的出租屋。
腊月夜里寒风凛凛,裴屿掌心却冒着虚汗,他佯装自然走进小区,穿过追逐嬉笑偷放烟花的孩童,路过家家窗台映出的温暖灯火。
一楼那间屋子没有透出丝毫光亮,裴屿确定邝野不在家的瞬间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他慢慢走上楼梯,把短暂几级台阶走得拖泥带水,心里天人交战,不知道该不该掏出备用钥匙偷偷私闯民宅当一回痴汉。
……二回。
裴屿在熟悉的门前站了许久。声控灯亮时,他就去仔细描摹门上新多出的用气安全警示宣传单,和墙上新钉上去的奶箱;声控灯灭时,他就自顾自想邝野也不做饭用气,以及这家伙什么时候改喝鲜奶了,他都不知道。
裴屿终於咬咬牙,把钥匙握在手里,轻轻碰上门锁。
而后裴屿一怔,蓦地拍亮突然暗下来的声控灯,仔细对准钥匙孔往里戳,手不停地抖,一把钥匙翻来覆去,那枚子弹壳被撞得叮当作响——
半晌,裴屿垂下手,钥匙从指尖落下,顺着钥匙环和子弹壳碰在一起,发出微末一声响。
邝野换了锁。
他打不开这扇门了。
走廊里又暗下来,裴屿不再需要灯光,只是把额头靠在门板上,微微失神。
他的青春里还有一片无垠旷野,可邝野的青春里还有那样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吗?
也许真的……并非每一次离开的背后都能有一份长存的注视和等待。
从他下定决心不做解释时,他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他深深喜欢的少年渐行渐远,也正式告别了……他仅靠一人便可驱散所有烦恼的少年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