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三教中,儒道皆为中原本土所生,只有这浮屠沙门自天竺而来,我先问你,这天竺如今何在?”
苏大为愣了一下,中天竺被王玄策打残了,其余天竺各国听说全都俱怕王玄策,一齐向大唐称臣求和。
“如今的天竺国,早已四分五裂,这便是我不喜胡教的第一个理由。比之儒家提倡法圣先贤,道家不断探索长生之道,与天地相争不同,胡教的教义,便是让人安忍现状,忘记俗世痛苦。
长此以往,如果大部份人都信了胡教,我大唐,还有进取之心吗?
还会有如今的生机勃勃吗?”
人人都参悟佛法,关注所谓修心,却失了向外开拓进取之心,安能有如今的大唐?”
苏大为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心里,却不由想到,佛教确实是一种比较平和内敛的教派。
历史上,大多数朝代,在信奉佛教后,越是佛法昌盛,就越是缺乏进取和斗志。
当然,这不能完全说是佛教的锅,还有许多复杂的原因。
“浮屠比丘不事生产,占着大量田地,终日只知打坐念经,把天竺取回的佛经拿来骗人。靠这佛经,能有强盛之国吗?天竺自己是什么样子?”
袁守诚冷笑一声总结道:“这种东西,只好骗骗愚夫愚妇,什么时候,连上面都信了,那就危险了。”
“道长,不对啊,我记得太宗都很信佛,也很喜欢玄奘法师,几次三番都想令其还俗,让他入朝为官。”
苏大为辩解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袁守诚很不屑的哼了一声:“太宗那时想对西域用兵,而玄奘从西域回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地风土地貌,太宗是想借玄奘做个向导。”
“是……这样的吗?”苏大为惊得合不拢嘴。
“和尚这些事你从哪听来的?让我想想,都是听那些秃驴自己说的吧?他们当然是恨不得多吹捧些,你要信了你就是傻。”
袁守诚接着道:“再说玄奘,从太宗到如今陛下,这和尚无数次提出要前往洛阳译经,但是太宗和如今陛下皆不许,你以为是为何?”
“为……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羁縻。”袁守诚拍了拍桌子:“将这些秃驴,特别是声望高的秃驴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他们就不能生事,而且需要的时候,还可以用一用。
记得太宗在时,玄奘那个弟子辩机便妄议朝政,还劝太宗不要对高句丽用兵。
太宗一怒之下,便下令将其腰斩弃市。”
“这……”
苏大为额头上的汗都憋出来了。
这是他听到的又一个关於辩机的版本。
第一个是前世听到的,辩机与高阳有一腿。
在此世,他接触玄奘后,听到的第二个版本是辩机劝太宗不要让玄奘还俗做官。
不过细想,玄奘法师的版本,也有些逻辑硬伤。
太宗如果决定要做的事,岂是一个小小的和尚能劝得住的?
玄奘到现在,不还在做他的译经僧人吗?
朝廷也没为难过他,相反,还一直提供译经道场,各种荣誉高高贡起。
如果说是辩机之死,为因为劝谏太宗停之征高句丽之事,这就说得通了。
一个和尚,在国家征伐大事上指手划脚,不砍你砍谁?
苏大为摇了摇头,收起心神,忍不住问:“道长,需要的时候是指……”
“比如对西域交流,做生意,平时派和尚做向导,就是极好的,当地信佛的小国,也会失去警惕心。”
“呃,道长会不会想得过於黑暗了些。”
“呸,你仔细想想,大唐向那些小国输入的是些什么狗屁东西?”袁守诚明显聊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安文生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却又不敢出声打断他。
“那些倭人派遣唐史,主要是学佛吧?高句丽、百济、新罗,我们派去的除了商队,主要也是僧人吧?还有突厥,西域各国, 这叫什么?”
袁守诚眯起眼睛,嘿嘿一笑:“把这自我去势的浮屠沙门传给他们,这叫祸水东引……呸呸,咱们才是东方,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
苏大为坐在那里,半天一个字说不出来。
虽然觉得袁守诚说的好像也不完全对。
但……
又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自古以来,我中原地大物博,你们这些外藩小国来做朝贡,做生意?
可以,顺便把浮屠,哦,就是这些和尚打包带走。
让你们这些落后野蛮的番邦也学学天朝文化,沐浴一下我佛慈悲。
对,放下屠刀,忍受苦难。
来世……
再享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