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此次,是针对新罗设局?”
“阶伯与新罗金庾信彼此争夺,阻在这里已经快两年了,我们实在等不起了。”黑齿常之的阴里闪过一抹阴霾:“想必新罗人也不想再等了。”
其实不是不想等,而是来自西方的那个庞然巨物,已经把目光从更西方抽离回来。
大唐。
这个东亚当之无愧的第一帝国,第一霸主,已经消灭了他的宿敌突厥人。
整合了西域和河西之地,设下都护府。
大唐名将苏定方,听说早已回到长安。
对於不听大唐皇帝命令,还在不断战争的百济、高句丽,大唐皇帝的容忍,已经到极限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唐从西域边陲之地抽回了精力。
下一步,必然剑指辽东。
要消灭高句丽。
完成唐太宗未竞的事业。
对於这一点,全天下人都知道。
百济和高句丽也心知肚明。
为何这几年不论李治如何下诏令其罢兵,对高句丽和百济进行申斥,两国都充耳不闻?
难道高句丽和百济疯了?
并不是。
能成区域霸主,哪一方都不是傻子。
乖乖听大唐的话,做其藩属,等大唐从对突厥的战争泥沼里抽身出来,一样会发兵辽东。
这是大国战略所决定的,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到那时,高句丽要么就灭国,要么就是失去政治自决,变成大唐附庸。
到了这一步,被大唐吸收同化,完全变成“唐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做为高句丽、百济这两个立国数百年的区域大国来说,这是绝不能忍受的。
国家上层的王族也绝不甘心放下手中权力。
他们唯一的机会,只有趁着大唐分心对付突厥人时,拚命扩张,增强自己的实力。
辽东苦寒,每年能作战的时间窗口就那么两三个月。
只要能熬过去,以拖待变,就能维持独立政权。
这个前提是,在那几个月里,能守住国门,不被大唐破门而入。
现在,战略机遇期已经过去。
大唐帝国,已经完成了对突厥人的灭国之战。
没有时间了。
若再不能打破局面,冲入新罗腹心。
高句丽和百济,迎来的只会是大唐铁骑。
天可汗的威严,忍耐了这么久,也该发泄怒火,出手惩戒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弟”了。
“这些唐人细作之所以出现,就代表大唐的触角已经延伸过来了,我所担心的,便是大唐这个怪兽,已经在做战争动员,更怕他们的大军,已经在路上。
以我的方略,用这伙唐人引诱新罗边军出兵,最好是金庾信亲自出来。
到那时,新罗防线必然松弛,阶伯的大军,可以长驱直入,攻入新罗腹心。”
黑齿常之将他的战略合盘托出。
而郑冬信,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以为,只是对付区区几十个大唐细作。
但是现在听到黑齿常之的交心之言,才意识到,这并非是一次简单的作战。
而是赌上一切的军事冒险。
一场赌上国运的战争!
以这数十唐人为饵,钓出新罗金庾信,通过黑齿常之这边,牢牢将其吸引在平原战场。
而驻守在边境线上的百济军,则要做与新罗开战以来,最勇悍的决定——
冲破新罗人的防线,深入敌人后方。
这将是一支失去补给,转战千里的孤军。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不问可知。
这样的冒险行动,郑冬信有记忆以来,百济从未发生过。
而这样军事行动,所代表的意义,以及可能性,必将载入半岛史册。
若成,则新罗从此消失,百济统一东南半岛,从此就有了与大唐抗争的本钱。
若败,阶伯这支军队失陷在新罗境内,将会引发连锁反应,百济边境防线将整体崩溃,新罗人将战火反推向百济。
到那时,不但阶伯回不来了,就连黑齿常之只怕也有灭族之祸。
“达……达率,这……会不会太冒险了?”郑冬信艰难的道。
他的喉咙不自觉得的蠕动了一下,却觉得无比干涩。
“我说了,没时间了。”
黑齿常之手握腰刀,神色平静:“倭人不可信,大唐的兵锋已经迫在眉睫,若不做出改变,百济和高句丽必亡。”
“唐人,真有那么可怕?”
“你不会明白的。 ”
黑齿常之缓缓摇头:“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国度,当他凝聚时,将会释放无与伦比的力量,任何挡在这个国家前进路上的石头,都会被碾压粉碎,若想百济不被灭国……我们只能拚尽全力,赌上国运。”
隆隆隆~
天空中闪过一道电光。
随之而来的是狂风大作。
黑齿常之微微皱眉。
他嗅到了一丝湿润的土腥气。
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希望一会作战时,不要暴雨突至,那样对他的战略,会有极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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