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宋朋在场,听到他们大吵。
钟敏骂简语诬陷,她说简语根本就不认识范志远,他不过是想一直控制她,一直压制她,所以不允许她有朋友,有成就。她说如果范志远是魔鬼,那顾寒山也是。他们的脑子情况差不多,顾寒山除了记忆力比范志远强,其他都差不多,凭什么范志远是魔鬼,而顾寒山是天才
简语回复的是“凭他们的爸爸不一样。”
宋朋想到了顾亮的死。他看了看盯着茶汤的简语。
简语似乎也正在回忆,他轻声道“我当时,要求钟敏跟范志远分手,钟敏非常抵触,她认为她有一个可以与我抗衡的筹码。她太天真了,她心里只有仇恨。我已经尽力在弥补,而她只有仇恨。我当时脑子一热,我说顾寒山和范志远的区别,是他们的爸爸。所以顾寒山可以成为宝藏,而范志远是垃圾。”
宋朋没说话,他知道简语在想什么,可他不知道怎么安慰。
简语沉默了许久,轻声道“顾亮是因为我死的。我刺激了钟敏。”
宋朋赶紧道“那不是你的责任,教授。你又不是神,你无法预见未来,你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简语摇头“我在一个对父亲充满仇恨的年轻人面前对比父亲,对比的目的是为了训斥她,违背她的意愿干涉她,打击她引以为傲的成果”
“你是为了救她。”宋朋道“她不知道范志远有多危险,后来事实也证明了,范志远就是魔鬼。”
“我明知她跟魔鬼在一起,我还刺激她。”
宋朋一时无语。
“我一开始就该阻止这一切的。”简语道“我在发现钟敏不对劲的时候,我就该阻止的。”
宋朋终于没忍住,道“教授,我看你自责了这许多年,看你因为自责一直努力帮助钟敏,你帮助她,不就是想阻止她吗除了这样,你还能怎么阻止呢难道还能杀了她”
简语愣了愣。
“钟敏的心态是极端。但她什么都没做的时候,你除了骂骂她,教导她,还能怎么样你并不知道她会做什么。顾亮的去世,完全没有疑点。谁也不会往钟敏身上去想。你觉得范志远很危险,可什么事都没发生,你除了让钟敏跟他分手,难道还能报警,报警的理由是这个人的脑部扫描结果有犯罪倾向”宋朋道“而且钟敏后来不也说了跟范志远分手了嘛。表面上,她还是听你的话的。你是专业人士,道理和知识你比我懂,但你当局者迷。用未来的结果去反推自己当初哪里没做好,然后陷入情绪泥潭里,这样不对。”
简语张了张嘴,但又闭上。他没法骗自己,别人帮他做辩解,让他的内心舒服多了。他非常需要这样的开解。
“顾亮也知道自己女儿有可能变成魔鬼,但他不是跟你一样的处理方法吗他除了爱他的女儿,无条件的支持帮助她,他还能做什么如果顾寒山杀了人,难道顾亮还能怪自己没提前阻止”
简语想着顾亮,沉默。
顾亮不会自责自己没阻止,顾亮只会请最好的律师给女儿打官司,用女儿有病来帮她逃避罪责。然后找一家条件很好的精神病院,比如新阳,安顿好女儿。再然后,事情过去,在法律许可的条件下,他还会接女儿回家的。
而他,是不是其实跟顾亮一样
宋朋继续道“钟敏的仇恨确实是因为你造成的,这点我当然不赞同。但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你从前用错的方法,以后就不该再用。你从前自责,就放纵钟敏,太惯着她。你对顾寒山也一样。教授,事到如今,你得振作起来。别自怨自艾,你回不到过去,就处理好现在吧。”
简语长吸一口气,点头“你说得对,宋朋,你说得对。我得跟钟敏好好谈谈,我得弄清楚那些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情况。”
宋朋道“这事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器官买卖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多得很,什么渠道出手,医疗检查,配对筛查,器官保存、运输,中间人,买家维护等等,这不是一般人敢弄的,就算有那胆子也未必有那本事。”
简语眉头一松“你对这种事了解多少”
宋朋摇头“了解不多。我做警察的时候还没到这个资历。你跟钟敏谈完,我恐怕也没法帮你查证更多信息。”
简语的眉头再皱起来。要论资历资源,他倒是有很合适的刑警朋友。
简语正思索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一看,又是顾寒山。
简语定了定神,这会儿比之前顾寒山来电时他可冷静多了。简语再定定神,这才接起顾寒山电话。
此时顾寒山站在医生办公室里,面前是陶冰冰的各种检查报告以及扫描片子。她身边还站了好几个医生,以及葛飞驰和向衡等人。
简语一接电话,顾寒山便直接道“简教授,我在医院,我受警方委托了解和督促陶冰冰警官的伤情治疗,我已经看了检查结果了,现在最危急的是脑部情况,她需要手术。大家在等你会诊,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还没来”
葛飞驰很克制地没有捂脸,强撑着保持着面部表情的稳定。
向衡悄悄捅了捅顾寒山的腰际。顾寒山狐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葛飞驰。怎么了不是你们着急忙慌地拉着她冲进医生办公室,现在依据你们的紧急情况帮你们催催,不好吗
周边一圈医生有些愣地瞪着顾寒山。
跟简语教授,可以这么打电话的吗
接顾寒山电话的那个医生更是心态有些崩。接电话的时候听顾寒山一番问话非常专业,但声音像小姑娘,他还以为只是声音的问题。结果人来了,还真就是个小姑娘。
长相打扮还像个学生。一打听,人家很理直气壮说虽然是历史专业学生,但是对医学尤其脑科学特别懂。旁边的警察一个劲给这姑娘打眼色,真是尴尬。要不是这姑娘看了结果和片子真的说出一二三四五的,他们真得以为警察在开玩笑。
现在可好嘛,大家说只等简教授了,人家直接一个电话过去,还这种语气跟简教授聊天的
向衡被顾寒山这眼神看得没脾气,只得微笑,摆摆手“没事,你继续聊。”
葛飞驰也跟医生打哈哈,安抚着“顾寒山脾气急,有时候就是没轻没重的。”
医生们不说话,没看出来脾气急,只觉得她狂妄。
电话那头简语说他刚处理完一些事,现在就出发,半小时之后到。顾寒山把这话转述给在场各位听,然后她干脆点开了免提,把语音放开了,又跟简语道“情况跟孔明的很像,她现在脑压很高。”
顾寒山报了一串数据情况,继续道“不能转院,得马上手术。你赶紧来吧。我先跟医生们讨论一下手术方案,让他们先准备人手和设备。我建议你把许光亮医生小组的人带来,他们会比这里的医生更有经验。”
简语顿时明白了情况严重性“好,我通知许医生他们。我上车了给你电话,我们先电话会议。”
“没问题。”顾寒山挂了电话,与众医生道“做手术准备吧。你们外院医生参与手术有什么流程签字之类的手续吗该弄单子赶紧弄,简教授有个医疗小组研究的一个病例跟陶警官的情况很相似,他们很有经验,能救回来的。”
众医生愣了愣,竟然被顾寒山的气势震住了。然后赶紧打电话汇报的打电话,准备申请报告的去申请,安排手术室做准备的赶紧通知手术室。
顾寒山又转头看了看办公室门口探着脑袋在看的一个中年妇女,那是陶冰冰的妈妈。
“你信我,陶警官有很大的机会活下来。运气如果再好一点,她会康复得不错的。”
陶冰冰的妈妈眼里含着泪,点点头。
“顾寒山。”向衡实在看不过眼,把顾寒山拉到一边“别乱说话,要担责的。”
葛飞驰也赶紧凑过来“医生都不这么说话,有医疗责任的。”
“我又不是医生。”顾寒山顶嘴。
葛飞驰和向衡异口同声“那就别对家属乱说。”
顾寒山忍了忍,把刚才没来得及跟陶冰冰妈妈说的话跟葛飞驰说了“如果最后陶警官真的救回来了,能让家属送我一面锦旗吗我喜欢那东西。”
“我送你。”葛飞驰对顾寒山简直太服气了。病人危在旦夕,这是怎么好意思提这种要求的。难怪向衡交代别让顾寒山见到家属,可惜他们拦不住。
顾寒山高兴了,葛队还真是爽快。
于是顾寒山又道“葛队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一直挺安静的,但是还被别人说你别闹,这是为什么呀”
葛飞驰“”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向衡。
向衡僵硬。
葛飞驰问向衡“她除了安静还干了什么”
“多看了他几眼。”顾寒山答。
向衡“”
葛飞驰“”
葛飞驰再看一眼向衡,向衡瞪着他。
葛飞驰挤出一句“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一个粗糙的中年汉子,为什么总要为小姑娘解答这种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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