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1 / 2)

大牛过来征求杨冬燕的意见, 问的自然是要不要如期开业的事儿。

假如没发生先前那事儿,他们是打算正月初一就开门营业的。要知道,省城这边跟乡下老家的差距太大了, 大概也就是年三十那天,街上的铺面早不早的关门歇业了, 可到了正月里, 整个省城那是无比热闹的。

从去年的经验可知,整个正月里的营业收入甚至抵得过平常三四个月,乃至更多。

“怕啥?法不责众没听说过?再说了,别家都跑出来了,就咱们家畏畏缩缩的躲在家里,叫人知道了,还道是咱们家做贼心虚呢!”

杨冬燕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示意大牛该怎办就怎办。

自打乡试那会儿见过熊孩子刘侾后,杨冬燕那原本就很大的胆子,如今更大了。她如今啥都不怕, 哪怕真要出了事儿, 这不是还能骂儿子求救吗?

大牛也就是那么一问, 他心里也是倾向於照常开门营业的。自家做的虽不是吃食营生,却也是跟吃食挂钩的, 而年关里最好做的买卖就是吃食了, 若是放弃了正月这个极大的市场,他回头肯定会后悔的。

当然, 买卖肯定没有一家子的性命来得重要,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眼下有了杨冬燕的话,大牛可算是安了心,大手一挥, 带着弟弟和堂侄儿们就风风火火的操持生意去了。日子肯定是要过的,那些个大户人家动辄为了守孝什么的,连着一两年都不带出门的,可放在普通百姓家里,都不用一两年,两三个月出不了门,全家都得扎脖了。

幸好,朝廷派来的大军一点儿为难普通百姓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禁区肯定还是有的,据说整个郡守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带郡守府所在的内城,也就是富贵人家云集的那一片,到如今都是不允许随意通行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消息都透了出来,像大牛这样做买卖的人家,原本就更容易打探到最新消息。不过,听到了内城的情况后,多数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该是当官的出了啥大问题,找到了罪魁祸首之后,其他无辜之人自然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又过了几天,运送钱粮的赈灾队伍赶到了。

他们比前头安平王世子率领的大军晚了足足六天,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安平王世子带的是轻骑军,运送钱粮的全都是大车,能在这会儿赶到都已经累得够呛了。

等赈灾的队伍一到,安平王世子很快就安排手下人在省城各大街道张贴告示,宣布朝廷最新的举措。

首先就是甩锅。

其实在多数人看来,济康郡的这次粮食歉收,包括今年的异常寒冷,都应该算是天灾的。蒋郡守是能耐不足,充其量也就是犯了玩忽职守的罪,说白了就是他没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当然,贪墨钱财肯定是不对的,那一码归一码,造成饿殍遍地的不是因为蒋郡守的贪污啊!

这是天灾!

可朝廷又不能这么说,不然岂不是变成需要皇帝亲下罪己诏的大事儿了?

也因此,安平王世子命人张贴的告示上,明确的将事件定义为人祸。言之凿凿的表示,若非蒋郡守的不作为,此次事件完全可以平顺的度过,但凡发现管辖范围内出了大规模的粮食歉收一事,就该立刻上报,等待朝廷救援,而非一拖再拖,造成了极大的后果,甚至还准备携巨资逃跑。

是的,蒋郡守先前准备带走的那些细软全被发现了,他的目的自然也就隐藏不住了。

光将问题全部扣在蒋郡守头上肯定是不够的,安平王世子又宣布,朝廷得知秘报后,相当得重视,第一时间调遣钱粮,运送至济康郡,用於救济广大灾民。

这些只是第一批,之后陆续还有几批粮食送来。而除了粮食外,煤炭棉花包括用於治疗伤寒的药材都会尽快往济康郡送来。

是啊,还有药材。

要不怎么说灾难都是一波又一波的呢?缺少粮食,还摊上了这么寒冷的冬日,缺衣少食的结果就是病倒。想也知道,那些人连吃食和棉花都买不起,又怎会有钱去看病抓药?本来兴许是小病的,拖延下去只怕就变成大病了。偏生,这伤寒还具备一定的传染性,万一……

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妙的百姓们,忙庆幸朝廷大军来得快。

这个时候,他们老早就忘了,正月初一走出家门时,看到那空无一人的街巷,那会儿心里有多恐慌。

首要是明确罪魁祸首,其次是赈灾,再然后就是安抚民心了。

很容易的,只要宣布免税、减税就可以了。

具体细则尚未出来,大概也就是按照受灾程度划分区域,最严重的地界,免税两年。然后再依次按照轻重程度,或是免税一年,或是减税等等,这些是实打实的好处了。

一下子,听到消息的百姓们纷纷欢呼雀跃,只赞朝廷好,皇上好,还有安平王世子也非常能耐。

差不多也就是免税减税的政策出来时,杨冬燕才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安平王世子的名号,她愣了一会儿后,好不容易才从脑海深处抠出了一个人来。

怎么说呢?

现任的四大异姓郡王,都不是最早的那些人了。也就是说,安平王其实跟杨冬燕上辈子的儿子刘谏、刘诰是一辈儿的人。换言之,安平王世子也就是刘修、刘侾的同辈人。

当然,年岁还是要略大一些的,但对於杨冬燕而言,大个几岁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在她眼中都是小孩崽子,而且这位安平王世子……

她记得的,这小孩崽子还曾在她身上尿了一泡童子尿。

大概是一岁半那会儿吧。

听着旁人高谈阔论的说着安平王世子的英勇神武,杨冬燕满脑子都是那个在她身上尿完了还大哭特哭的小屁孩子。

就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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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庆幸的是,俩人见不着面,不然杨冬燕真的没办法用平常心对待那尿娃。

“没想到啊,那尿娃还是个能耐的。”

杨冬燕细品了品安平王世子这段时间里做的事情,从第一时间拿下蒋郡守,到催促赈灾队伍快速赶来,再到及时张贴公告,宣布朝廷的应对措施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正好挠在老百姓的痒痒肉上。

但这还远远不够。

作为曾经的上位者,杨冬燕太清楚普通老百姓有多么好糊弄了。确切的说,也不是好糊弄,而是要求太低了。祈求风调雨顺,祈求平安康健,再都却是不会了。

可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好糊弄、容易满足的普通老百姓。

旁的不说,那些读书人呢?

杨冬燕当初之所以力排众议,非要上省城来安家,很大一部分的缘由就在於,只有在省城里,窝头才能觅得名师,学到更多的科举相关知识,这样才能在下次乡试里脱颖而出。

换言之,省城里是有着非常多的书院、私塾。

即很多的读书人。

老百姓好糊弄,读书人却正相反。

正好,家里也有个读书人,杨冬燕将提前备好的礼物拿去了堂屋,又唤了窝头过来,叮嘱他跟自己一起去拜访先生和同窗。

窝头一脸茫然,他到底年岁不大,经历的事情也有限,全然不明白为何人情往来。

不过,既然他奶说了要送礼,那就去吧。

省学是有先生住的地方,无偿提供的,还不是学生住的那种一间间的普通学舍,而是一个个小院落。位於省学的后头,环境很是清幽,多半都是一进院子,也有二进的,住的是先生以及其家人。

当然,肯定不是所有先生都住省学提供的住处,若是省城本地人,也会回家去。再就是,有一部分先生是省城附近人士,年前就离开省城回到了老家。

窝头领着杨冬燕挨家挨户的去送礼,出人意料的是,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先生本人未必在家,那也有其他家人在。

杨冬燕也不是非要见到先生本人,只是留了姓氏,说是魏家给先生的年礼,就拉着窝头离开了。

送完就走,准备的礼物全送出去了。

“你们省学啥时候开学来着?”

“正月十六。”窝头老老实实的答道,“但也不是立刻就上课的,老家路远的同窗,最冲是二十五要到了。月底,咱们是要考试的。”

才刚过完年,就考试???

杨冬燕一脸的扭曲,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关键吧,窝头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这孩子果然有毛病。

“我看你那些先生们,应该过得都不错。”哪怕没见到先生本人,看他的家人也能猜个七七八八。都是一脸笑盈盈的,一副过大年的喜庆气氛。

本来,大过年的这样也很正常,可结合外头的实际情况,杨冬燕深以为,那尿娃肯定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费了些周章,杨冬燕终於打听到了事情原委。

原来,那尿娃抓了很多人,不光是蒋郡守,还有其他的官员。至於具体的情况如何,还要看过后的调查结果,但甭管怎么说,当官的被抓了一箩筐,那么接下来谁来当官?

自然是省学、府学的先生们了。

更凑巧的是,教导窝头的先生里头,有大半多被调走了,当然名义上是临时借用,可谁都知道,但凡干得不错,这位置肯定是能保住的。退一步说,就算保不准现在的位置,将来也是极有可能在各个官衙门之间调任的。

从学官成为了真正的官员,也难怪大家都乐呵呵的,一点儿都不介意安平王世子为了安抚民心,搞出的那些忽悠傻子的花样。

多数人是没能力分辨真相,少数人则是心甘情愿的被忽悠。

结果就是……

窝头没书读了。

到了正月十二,省学那头就贴出了告示,今年省学开学时间会挪后,暂定为一个月后开学,具体的情况到时候另行通知。

听到这个消息,窝头直接就傻掉了。

他傻的时候,猪小妹正在跟猪崽闹别扭,她终於想起来了,自己年前有一次是跟姐姐说过的,说她也想要荷包。哪怕没说的那么清楚,可她记得她说过了,她姐姐也答应了。结果一转眼,猪崽自个儿忘了,她也忘了说没说,就这样被忽略了。

很气人的,欺负她傻吗?

猪小妹当然不傻,就是窝头傻了。

“一、一个月?”推冲开学一个月是什么概念?本来他过几天就可以包袱款款回学堂了,这下居然要延长了足足一个月的假期?

“哇!”猪崽一声惊呼,满脸的羡慕是掩都掩不住,甚至因此失去了语言能力,只剩下了不断的高呼“哇哇哇”。

哇了半天后,猪崽还勉强恢复了正常,她丢下了不停控诉她的猪小妹,羡慕不已的对窝头道:“哥你又可以在家待一个月呢!太棒了,怎会有这么棒的事情呢?不知道我们学堂会不会放假,真希望咱俩能换一换啊!哥,你高兴吗?”

窝头:……

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带来消息的是大牛,他说完就看到儿子一脸的生无可恋,忙不迭的解释道:“这不是省城这边一团忙乱吗?省学的先生们都去帮忙了,这才没办法上课。你且等等,等朝廷再派人过来了,就成了。”

真的吗?

窝头一脸的不信,转身跑去找了他奶。

把事情一说,杨冬燕满脸心疼的望向了宝贝孙子。

做啥梦呢!等朝廷派官员下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估摸着,朝廷派个十人八人赶过来就算是很不错的了,再多的,不是就近调拨,就是原地提拔。

道理很简单,这就跟大户人家刚发落了一群管事一样,又不可能立马采买人手填充进去的,那么能做的就是从原有的人手里提拔一些,或者是从铺子庄子里调一些人过去。

“我不是给你找了不少书?都看完了?那我再帮你去找一些来。”

“看是看完了,不过好些东西我不太懂。原本我还想着摘抄一些不懂的去问先生,可如今……”省学放假了!这是何等的惊天噩耗啊!

“没事儿,我去找找有没有专门解释书里面难点的。”杨冬燕让窝头把不懂的内容整理一些,将要点摘抄下来,再告诉她。

总算有事儿干了,窝头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屋里,带着一脸的绝望,将先前不懂的内容整理誊抄完毕,再拿到杨冬燕跟前来。

杨冬燕又不认识字的,不过没关系,可以让窝头读啊!窝头读一遍,她复述一遍,中间加上一些骂老二的话。当然,没有连名带姓的骂,而是只骂老二、二小子、二郎。

窝头已经习惯了,他奶就是这样的,其实搬到省城以后都算好的了,以前还在乡下老家的时候,那是天天变着法子的骂老大老二。

再说了,这会儿杨冬燕只骂了老二呢,他就假装没听到。

他是稳住了,可猪小妹不太能稳得住。

猪小妹也是老二啊,因为她爹有时候会喊她二闺女、二丫头,所以她其实是明白的。这会儿听着听着,她就跑去找她姐了。

“奶在骂人。”

“对,我听到了,那么大的嗓门呢!”猪崽头也不抬的继续做针线活儿,为了表示对猪小妹的歉意,她打算做个绢花。好在这玩意儿比绣荷包容易多了,这会儿都已经成型了,就差收尾工作了。

“在骂老二。”

“嗯。”猪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忽的她醒悟过来了,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忐忑不安的猪小妹,安慰道,“放心吧,奶骂的不是你。”

“那是骂谁?”

“骂……咱们爹。”就在猪崽思考着要怎么跟妹妹解释,奶骂爹是很正常的一个事儿时,她就看到猪小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满脸的如释重负。

猪崽沉默了一下,一面给绢花收了尾,一面跳下凳子说:“傻妹你太坏了。”

趁着猪小妹反应过来之前,猪崽一把将绢花摁到了猪小妹的脑袋上,随后撒腿就跑。

猪小妹:……!!!

不是傻妹,也不坏。

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遍这句话后,猪小妹迈开小短腿走到了梳妆台前,凑过去对着上面的铜镜左看右看了好半天,还伸手调整了一下绢花位置,这才满意的笑了。

傻妹就傻妹叭,坏就坏叭,好看就行。

外头的事情是影响不到这群小孩子的,哪怕是窝头,在最初难过了一阵子后,就又开始看书写文章了。

上次参加乡试还是保康十三年秋,如今就已经是保康十五年的正月里了。算起来,明年又是乡试年了。

满打满算,还有一年零七个月时间。

说真的,上一次窝头落榜都没什么太大感觉。

一则,那会儿他其实还不是很明白乡试是什么,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童生试里的院试去的,先生跟他说的也都是关於院试的情况和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