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逢德正在与姚氏拉扯,猛地听见声音响起,愕然的朝门外看去。来人清瘦欣长,身着玄青色的衣袍,却难掩其通身的贵气,他瞧着是勾着唇在笑,可那眼神却凌厉刺骨,令人背脊发寒。
“殿,殿下。”
秦逢德赶紧将身旁的妻子推开,连头顶的发冠歪了也来不及理,连滚带爬的朝着门边小跑过来,额头贴着地面,狼狈的跪伏在地。
“下官不知殿下大驾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沈鹤之寡淡的轻笑了声,未发一言,目光从他身上轻飘飘的扫过,又望向了屋内。
姚氏自然没机会见过太子,平时听旁人提起太子如何,只觉得不过尔尔,此刻见到本尊,却被他的眼神压的直不起腰,还未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喉间,浑身抖如筛糠,直直的跪了下去。
用力的磕着头口中高呼殿下千岁。
唯独秦月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爹娘跪下,还茫然的站在堂中,她不认识什么太子,但她一眼就看见了缩在沈鹤之身后的秦欢。
秦欢已经换了出门时的衣裳,外头披了件淡蓝色的斗篷,脖颈边有一圈白绒绒的毛领,衬得她白玉般的小脸又白又嫩。
虽然秦月蓉认不出这是什么衣料,但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是她绝对拥有不了的,心中的妒忌简直快要满溢出来了。
是的,她不喜欢秦欢,从头次见到她起就不喜欢,她长得好看讨喜,不管是谁见了都会喜欢,在秦欢来之前,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爹娘什么都依着她。
可秦欢来了之后就不同了,爹爹第一次训斥她,娘亲准备的好东西全都被分成了两份,她根本不是来小住的,是来分走爹娘宠爱的。
不仅如此,就连最疼爱她的哥哥也是,每个人都对她那么好,她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最好的东西,凭什么呢她不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吗
知道秦欢不见后,秦月蓉除了慌张之外,更多的欣喜,好似压着她的乌云都消散了。
即便挨了巴掌,挨了父亲的责罚,她也更多的是轻松喜悦。
可她怎么又回来了。
秦月蓉先是不敢置信,而后看向秦欢的眼神似妒似恼,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把人赶出去,只是不等她有所动作,就感觉到站在那的人,不着痕迹的将秦欢往后藏了藏。
她抬头去看,触及到的是泼墨般的眼,以及眼底的冷漠与戾气。
她年岁小,尚不明白这眼神代表了什么,只是直觉的退缩害怕,往后退了两步最后竟是被生生吓得哭了出来。
偏偏眼前人并未心软反而目光愈发的阴冷,吓得秦月蓉没有忍住,身下一热,彻底的瘫倒在地。
沈鹤之嫌恶的撇开眼,这一家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荒诞,秦逢德连小家都处理不好,又如何指望他修身治国。
若非看在这是秦欢的伯父,他定是不会踏足此地,与这人有丝毫的关系,正在思索该如何处置此事,就感觉到衣袖被人轻轻的扯了扯。
低头去看,身旁的小姑娘在仰着脸看他,她的心事全写在了白嫩的小脸上,有担忧又有害怕,五官皱在一起像个小包子,可拽着他衣袖的手却尤为的坚定,她这是要给这一家子求情。
见沈鹤之面无表情,秦欢又拽着他的衣袖左右晃了晃,无声的撒着娇。
舅舅,舅舅。
沈鹤之盯着她的手指,静默须臾,抬手往衣袖的方向挪了挪,最终没有将她拉开,而是在她的额头不轻的点了点。
不仅软弱到被人随意欺负,还心软的求情,真是无用至极。
可被点了的小姑娘也不觉得疼,还伸手捂了捂脑门,冲着他咧嘴傻笑。
跪了许久的秦逢德,感觉不到沈鹤之的动静,只好偷偷的抬了头,等到这会他才发现秦欢的存在,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的朝她靠近。
“欢儿,你没事这可真是太好了。”
“你不见的这一会,伯父都快担心死了,快让伯父瞧瞧,可有哪儿磕着碰着了。”
按理来说,这是沈鹤之想看到的,他特意走这一趟便是为了敲打,但看着秦逢德殷切的嘴脸,以及亲眼所见秦家的状况,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多亏了殿下送你回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沈鹤之神色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劳烦秦大人这几日照看秦欢,孤来,是要带她回去。”
说完侧头看向秦欢,语气平平的交代“去收拾东西。”
他说的轻松,就好似喝水一样简单,却如同惊雷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当然,其余人都是惊,唯有秦欢是喜。
她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先是懵了片刻,而后笑容止不住的放大,双眼亮晶晶的在原地跳了跳,确定不是在做梦,才像只小雀鸟欢快的跑走了。
留下秦逢德想拦又不敢拦,脸上满是急迫与懊悔,秦欢是他的侄女,照拂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且若是她真的走了,那他还如何能与太子攀上关系。
“殿下,怎的如此突然,下官下官”话未说完,便感觉到了沈鹤之的施压,顷刻间似有八方涌来的压力,让他猛地禁了声,不过须臾便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秦欢的东西少,有同福陪着,很快便收拾好了,包袱还是来时那么小小一个,姚氏为她再做的衣服首饰她都没拿,只带了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