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跟男客人为了钱闹起纠纷来了”
“什么什么你知道内幕吗”
“听说啊是嫖资。”
“你不知道吗三千块一晚,这个价,是从闻裕开始的”
说的人煞有介事,仿佛亲眼目睹。听的人又惊又喜,不停追问。一盆盆脏水往她身上泼。
言灵有力量,只要有人提起她的名字,纪安宁就会被召唤到那处。她刚死的那段时间,学校里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议论她。苦得她,一会儿被拉到这里,一会儿被拉到那里。
外婆也召唤过她。她喃喃地念“宁宁,宁宁,怎么还不回来”
她被锁在房子里,吃光了家里所有的食物,饿得拍门“宁宁,阿婆饿”
纪安宁无计可施,着急万分。幸而邻居听到了外婆的呼救声报了警,警察破门而入,使外婆婆免于饿死家中。
警察发现她是个失智老人,很是伤脑筋。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人出现,领走了纪安宁的外婆。
他就是谣言中和纪安宁睡过的富家子闻裕。
闻裕把纪安宁的外婆安置在一个专门照顾失智老人的养老院,然后在纪安宁的注视下离开。
外婆常常念起她的名字,她便得以常常在外婆身边徘徊,陪伴。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一天,她忽然被别人召唤。
身体瞬息之间就到了那里。
无比熟悉,下辈子也不会忘的地方她死的地方。
漆黑的夜里,害死她的人被人反剪双臂按在地上。闻裕眼睛通红,手持一根钢钎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的那根,恶狠狠地毒打那个人。
纪安宁不知道闻裕跟那人有什么仇,但她听着那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感到痛快。
闻裕打断了那个人的腿,打折了他的肋骨,他最后,把那根钢钎
打弯了。
“当啷”一声,他把钢钎扔在地上,抹了把鼻子。手上溅到的血,把脸抹花了。
在黑夜中,被霓虹灯的光照得像恶鬼。
他挥挥手,他的人放开了那个人。他弯腰,扯住那人的后脖领,拖住他往建筑物的边沿走去。
他选的位置很精准,就是纪安宁失足坠落的位置。
他把那人拽起来,那人嘶哑尖叫“闻裕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
“她也求过你吧”闻裕说,“你放过她了吗”
那人声音变调“这是杀人这是杀人”
闻裕轻蔑一笑“血债不就该血偿”
“怕了吗当初你把她逼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有多害怕”他问。
语气轻描淡写,声音冷似冰刀。
“不是我她是自己掉下去的”那人垂死挣扎地为自己开脱。
闻裕沉默了一会儿,在夜色中凉凉地笑了。
“你也是呀。”他说。
他的手臂肌肉忽然绷紧,蓄力,一把提起了那个人,爆发,向外抛去
纪安宁捂住了眼睛,没敢看。
片刻之后,她听见下方传来了重物坠地的闷响,有人发出惊叫。
她放开了眼睛,那个人不见了,眼前只有闻裕一个人。
他站在夜色中,夜风猎猎吹拂着他的额发。他的眼眸比夜色还黑还浓,像有黑洞蕴于其中。
纪安宁被这浓黑的眸子吸引,无法移开视线。
他为什么
他为谁报仇
一个答案在她心中,呼之欲出。
“赶紧离开这里。”他的人低声对他说。楼下,已经乱了起来。
闻裕在站在那里凝望了片刻,转身跟着他们离去。
他们推开楼梯口的门,鱼贯而入,闻裕走在最后。
他一步踏入楼梯间,忽然扶着门回过身来。
纪安宁一直漂浮着跟随他,此时忽然像被定住,定在了他面前。
她知道,闻裕的目光是投向了空阔的、杂乱的天台。可她就在他的正前方,所以此时此刻,他们两个四目相交。
他仿佛是在看着她。
这年轻英俊的男人薄唇微动,声音轻不可闻。却令纪安宁瞬间睁大了眼睛。
“给你报仇了,”他轻轻地说,“安宁。”
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手
松开,人没入楼梯间,门扇回弹,发出“咣”的一声。
纪安宁只觉震耳欲聋,有巨大的吸力将她吸入了看不见的时光漩涡中。
漩涡中时间飞速流动,画面像梦境一样,一帧一帧地跳跃。
她看到他锒铛入狱。
有年轻男人探监,嘲笑“姓赵的跟你多大仇,你突然跑去弄死他幸亏你突然发疯,让我们捉住了把柄,要不然,真差点让你翻盘。就为个女孩,值得吗”
他漠然地看着他。
她看到有中年男人与他沉默对视。
“可能,这辈子没缘分吧。”中年人叹息说。
他冷笑,眼中充满嘲讽。
她看到他睡在监狱硬硬的床板上,在梦中呢喃“安宁,安宁”
纪安宁怔怔望着他,伸手想去碰触他,虚虚的手臂却穿他而过。
最后,到了行刑的日子。
他站在青天白日下,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短暂的一生,即将终结。
纪安宁“抱”住了他。
“如果有来生”她眼泪夺眶而出,“我和你”
能不能不要再落到这样的下场
子弹呼啸而来,穿过了她虚无的魂体,穿透了他的心脏。
时光漩涡骤然咆哮,如同海啸,巨力将所有画面都撕碎,将她也撕碎。
纪安宁以为自己将要魂飞魄散,睁开眼,却回到了大一那一年。
一切都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