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爷跟佟二爷一起放下来茶杯,不由得相视一笑,「走,去来一套儿马蹄烧饼去。」
早上起来来一碗豆汁儿,酸而带着一股让人清醒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再有一套儿的马蹄烧饼,烧饼是马蹄儿形状的,里面放油条。
烧饼外酥里嫩,带着面粉的清香,里面的油条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卷起来的时候,绝对不会长着一块儿,又或者是短了一截儿。
「哟,您不知道听说了没有,这变法的事儿黄了。」
「怎么就没听说呢,我家里还遇上了呢?就是那晚刘妈去西鹤年堂请大夫,恰好碰到了砍头。」
「啊,是了,是了,是砍头了,抓了一部分,砍了一部分,这事儿可算是消停了。」
佟二爷自己也消停了,笑眯眯的,「老板,再来一套。」
四爷也好似是把心放回肚子里面去了,「可不是,我这几天,是茶饭不思的,多早晚啊,我就知道,这事儿是不成的,没有个规矩,现下好了,头破血流的,刘妈吓得晚上都做梦呢。」
老板是个活气的人,又包好了一套儿递给佟二爷,「四爷,您也来一套?」
「再来一套。」
老板就直起腰来,「再来一套」,「二位爷,您怕是不知道,这西鹤年堂啊闹鬼了。」
佟二爷咬着这烧饼有嚼劲的很,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也瞪大了,「闹鬼?我不信这些。」
佟二爷向来是不信鬼神的,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列祖列宗,相信祖宗家法。
「我不能够骗二位爷的,这事儿是真的,西鹤年堂的好几个伙计都听到了,说是啊--」,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好似生怕鬼听到一般,「说是啊,不是在外面砍了头,当天晚上下板儿后,就有人来敲门,说是要买刀伤药,伙计开门了,都看不到人。」
那四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不是闹鬼了,这砍了头的,肯定是买刀伤药啊。」
说着他接过来第二套马蹄儿烧饼,吃完之后觉得消化有点不良,「咱们啊,去天桥看看去,买几个山里红,给找补一下。」
天桥是个好地方,甭管你有钱的没钱的都能去,而且热闹有意思,大家都喜欢往那里消遣去,有钱的花百八十两能找到开心,没钱的十个钱八个钱的一样能玩的痛快。
这俩人,一个当爸爸的好似是忘记了今天是女儿的洗三,一个当舅舅的好似是忘记了外甥女的洗三好日子了。
满人家姑娘,一生最光彩的时候,就这么俩日子,一个是洗三,一个是嫁人了。
老爷子眼看着洗三的时辰到了,儿子却是还没回来,饶是知道他是这么一个散漫性子,但是还是动了气,「富贵,去喊你姑父去。」
富贵点点头,他找人都是在行的,但凡是家里有事儿,永远都是找不到人的,回回都是得他跑腿。
四太太一遍一遍的看外面,好在是老爷子在,看着二姐儿装烟倒茶,客人来了笑着让座,不管是见了谁,见面先请安,再去倒茶,非常的有礼节。
人人看到了都要夸一句好一个体面的小媳妇儿,给娘家争光了,是个有出息的小媳妇儿,没给娘家人丢人,等着熬几年了,也能成为一个体面的老太太了。
只有二舅妈不高兴,看了看时辰,「大姐怎么还不来?」
四太太就不说话了,表情带着一股子涩然,大姐的婆婆,她是知道的。
「家里兴许是有事儿耽误了。」
「不能够,姑奶奶回娘家洗三,天经地义的事儿,铁定是家里那个老不死的磋磨人。」
二舅妈说到这里的时候,那眉毛高起来,恨不得化身成为鞭子,去给那老不死的松松筋骨,紧紧抿着嘴,只怕一张开,就给那老不死的骂的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