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老爷子笑了笑,「如此看来,爸爸平日里没白挨駡。」
四爷是个手松的人,为着散漫谁给他借钱都借,谁有难处都帮,自己吃不上了,有要饭的来都要去看看米缸施舍的人,为着这个挨了老爷子多少的骂啊。
老爷子靠着被子上,也要点头微笑的,「是没白挨駡,这群朋友们,真够地道的。」
又对着四太太嘱咐,「钱收下了,条子你好好收起来,多早晚老四出来了,咱们再回请大家,千金难买患难情。」
四太太连连点头,妥帖的给收好了,三姨娘在外面的茶棚子里面倒水,十二个喇嘛一个棚子,十二个和尚一个棚子,再有一个老道带着两位童儿又是一个棚子。
妥帖些的人家,念经并不是只请一棚子的道士或者喇嘛的,都是来一个文武双全,恨不得所有的都给请了来,让去了的人好好的去,活着的人图个心里安慰。
「姨娘,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五小姐帮着烧纸拈香,小声的问三姨娘。
三姨娘抆抆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后院儿,「你三姐回来了,想来你爸爸也快回来了,有你三姐跟老爷子呢,莫怕。」
她不由得想,早先的时候都说是三姐儿占便宜,压着下面的两个妹妹,什么好的都占了。
可是遇上事儿了,指望的还真的就是三姐儿了,别的四小姐整日里没个人影儿,她的五姐儿虽说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没法子比。
三姐儿都能把那寡妇送进去了,她的五姐儿却是只能帮着打一下杂,真到了用的时候,还得看三姐儿的。
这里面,她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可是觉得人啊,你享了多大的福气,老天爷都记得呢,遇上事儿了,还得是享福最多的人来顶上,下面的福气小的,倒是享福了。
就跟现在一样,老爷子不行了,三姐儿顶起来了,下面的妹妹跟弟弟们,只有跟着享福的事儿,至此,三姨娘是打心眼里面服气了。
那祯禧带来的祥嫂只跟着四太太身边,她合该是陪着宽慰四太太的,只是嘱咐刘小锅家里的,「一步不离的跟着禧姐儿,这地儿我们不熟,除了乱子,到时候你我吃不了兜着走,二爷只管着给我们打死不论。」
刘小锅家里的听不清屋子里面商量什么,只苦着脸,「您放心吧,就是我给人卖了,也不能不顾着禧姐儿的安慰,二爷一早儿就传话了,务必保重好了,只是不知道里面老爷子是什么主意呢。」
老爷子当然是有主意的,「他们这些人,为的不过是钱罢了,你爸爸给了钱还不能出来,为的就不仅仅是钱了,为的是小人当道,在那里使坏呢。」
「想着要我们人财两空,家破人亡才好呢。」
那祯禧皱了皱眉头,「那两只臭虫一样的,大清还在的时候就威风,后来都是民国了,没想到死而不僵,到底是有路子的人。」
而后冷笑一声,抬眸的瞬间,真不像是个女孩儿,「摸清楚了什么路子,他要我家破人亡,我要他尝尝滋味儿才好呢,做人,不能坏了良心不是。」
话止於此,老爷字颔首点头,心里面老怀安慰,这是他的孙女,青出於蓝胜於蓝,家里面的十个八个人摞起来,脑子不如他一个三姐儿。
「去吧,务必小心了。」
「您歇着吧爷爷,我请富贵哥帮我。」
她到底是女孩子家,有智谋不能用,还要请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她在外面行走才好呢。
二舅妈听着人来请,只拉着富贵不许走,「多少钱赔进去了,那就是个无底洞,你这次不许去,只管在家里,就说是我病了,实在是走不开。」
她不能让儿子赔进去,那家眼看着要完,大姐儿那么大一个人没了,官差连个说法也没有,只管着颠倒黑白把人抓进去,这是什么世道啊。
富贵怎么能不管呢,他得去,「妈,您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二舅妈再不许他去的,自从佟二爷走了,她好似再也没有以前的威风了,时常担忧许多事儿,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最后的依靠了。
富贵拉开她,也不生气,他不能不说是个孝子了,佟二爷走了,他也可怜二舅妈,「您看看,我一清二白的,咱们家里也是一穷二白的连个老鼠都不进门的,官差能把我看在眼里吗?都不稀得抓我进去,浪费力气还浪费粮食,牢饭还有两个窝窝头不是?」
二舅妈眼珠子一转,琢磨这这话儿确实有道理,官差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银子不开眼的人,富贵这样的穷人,还真的是不在他们眼里面的。
就此撒开了手,「去吧,只是想着,你家里还有要吃饭的老母呢。」
富贵这才得了空,听了那祯禧的点子,只觉得好,「禧姐儿,你说的很对,这世道坏,咱们得比世道还要坏才行呢。」
你猜这二人想了个什么点子呢,不得不说禧姐儿是书读的多,富贵觉得这读书人要是坏起来了,保管着你比这个原本就坏的人更来劲,只不过是平日里约束自己,不去使坏下不了手罢了。
那祯禧笑不出来,她宁愿不管这样的事儿,不到她的头上她就是睡死了一样看不见,可是她没了个姐姐啊,她爸爸还给抓进去了,这世道总是想让人戳破了它,然后踩在脚底上,出一口恶气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