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好容易睡个安稳觉,只是到了后半夜,天棚上面便开始吱吱呀呀的,好大的动静,大姐夫向来是害怕鬼神之说的,不然不能惧怕去大姐的屋子里面去。

他掐指一算,正好是死了的第九日,想着怕不是亲妈九天回煞了。

这边人死的时辰不吉利,又或者是死的时候怨气太重了,死去第九日的时候,都说是会回到自己生前的屋子里面去,作威作福,只把自己未完成的心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家里人只需要在家里藏好了,不要发出来任何的动静才好呢,要不然,萨满法师也救不了你了。

大姐夫躺在床上,烂腿本就是疼痛不已,拖拖拉拉的恨不得再地上爬,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加上心里面惧怕不已,也不敢动一下,仿佛是定住了一样。

可是又不能不动,这总得到屋子外面去才好,亲妈虽然是亲妈,可是这当了鬼了,怕是要六亲不认的,到时候见着他躺在床上,岂不是要撕了他一般。

所以不由得挣扎着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床下面去了,跟当初推拉大姐下来的姿势,竟然是一样的呢。

顶棚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上面好似是跑着千军万马一般的,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撕拉打杀的声音,时而带着刺耳的尖叫,只有鬼怪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如此的尖酸刻薄,越听越觉得是生前母亲的样子,大姐夫认定了这就是九天回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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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希望旁边的邻居能听到啊,能过来帮他一把,可是这人就跟睡死了一样的,他也不看自己的德行,邻居们就是听到了,也不能去帮他的,更何况这是下半夜了,院子里面的人,睡得正好是最深的时辰。

顶棚上面越来越乱,带着撕拉破顶棚的声音,仿佛在下面你不知道的随便一个瞬间,就能出来一样,大姐夫最喜欢街面上的奇闻异事,他听得多了,也相信这些。

不管如何,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咬着牙就拖拉着腿往前爬,使劲的爬,再也不是那养鸽子的少年郎了,再不是八大胡同里面,拎着鸟笼子的爷们儿了,心里面的恐惧放大了无数倍,可是还是想着往外走。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清清楚楚的桌子椅子腿儿,上面还带着掉漆的描金彩绘,上面的铜挂件儿早就没有了,光秃秃的长着四根腿,这时候真像是拦路的吃人的怪物啊。

那上面的铜挂件,早就抠下来给收破烂的换钱了,换的钱,大姐儿是没享用一分钱的,都进了小吃馆子或者是大烟铺子了。

突然顶棚就破了,好似是天捅破了一样,大姐夫仰躺在地上,胳膊撑着眼睁睁的瞧着,只觉得硕大的黑漆漆的,眼睛带着幽灵一般光的东西掉下来,紧接着,然后接二连三的开始往下掉落下来。

他只恨不得自己立马死了去,都爬到门边了,没来得及打开门。

人有的时候,在黑暗里遇上的惧怕,其实不如死了去了,姐夫心中大骇,只觉得三魂六魄都撕裂了一样的,心跳的仿佛要掉出来了一样。

那竟然是了老鼠,从顶棚上掉下来了,然后开始发了疯一样的,到处啃咬,竟然还有拿着头撞桌子腿儿的,有的胳膊腿儿的都咬伤了,显然是在上面已经打了一架了。

大姐夫行动不便,恰好落在他身上去了,只觉得是什么腌臢东西,他的腿恰好有伤口,其间的腌臢事儿不说也罢了,说了犯恶心。

等着早上起来邻居只觉得气味儿不对劲,不像是个好味儿,几个邻居打开门一看,好家伙,一地的屍体。

后来有人揣测,是大姐的婆婆生前抽大烟,那么长的大烟杆子喜欢对着天棚吹,一口口的吹大烟气儿,久而久之,天棚上面的老鼠也有了烟瘾了。

等着大姐婆婆去世了,自然没有人供奉大烟了,上面的老鼠就犯了大烟瘾了,恰好大姐夫遇上了,恰好这顶棚不成事儿,一下子就破了,大姐夫乌漆墨黑里头,那么大的老鼠落在身上啃咬,当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又惊又怕,竟然就一阵儿的吓死了。

刘妈听着四太太的吩咐,想着去看看大姐儿生前还有什么东西落在那里,没成想看着大杂院的邻居说晦气,一气儿没了三条人命,不得不说是晦气了。

是了,那寡妇也去了,据说是监狱里面的人要服刑,不能白白的养着这许多人不是,能干活的就去干活去了,当苦役也是没命的事儿。

官差知道她先前不检点,而且当过私窑的女人,说白了比公开挂着红鞋子的□□好一点儿,但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面战士要缺个劳军的,不叨扰良家妇女去,那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拉着她这样的去。

她倒是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很是随遇而安,就是命不好,刚出了北平城不远的郊区,不知道哪一档子的派系打仗,一下子中了流弹。

这下子可好了,一气儿人都没了,刘妈去了生怕人家邻居拉着她收屍,再让她负责大姐夫的丧葬费,赶紧就回来了。

那祯禧听了,只觉得合该是这样的,「奶奶知道了吗?」

「知道了,太太说了,这叫做恶有恶报,咱们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老天爷的眼睛就算是长在后腰上了,那他也有转身的时候,不定哪天就看到了,多早晚的事儿。」

这是四太太的理论,她信佛,这些年,越发的信了。

「您受累了,跟着我们家这许多年。」

这话说的软,刘妈不好意思的很,「说这些话干什么,您忙着,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瞧我,把包袱都没放下来呢。」

那祯禧不言语,只去牌位前面,捻了三炷香,看着那烟慢慢的升起来,带着闻起来好闻,但是却一直不吉利的烟烛味儿,此间,心事已了。

福哥儿就此在家里住下来了,他没了家,先前几日惶惶不可终日,到底是外祖家,心里面清楚的很。

只是老爷子瞧着了,难免是爱屋及乌,他对着大姐儿有亏欠,家里的孩子们,婚姻大事都是他定下来的,这样的人家,是他害了大姐儿的一声。

瞧着福哥儿懂事,未免想着他命苦,无父无母,只跟着老爷子一起起居,老爷子亲自督促他功课,虽然是没有当年教导那祯禧一样的精力了,可是时而提点督促一番,倒是比什么都好。

福哥儿的心思也用到了上学上去了,人也开朗大气了许多,只是一次都没有提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