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风止了,树影也不动了。
站在裴名身后宋鼎鼎,微微张开嘴合不上,眼睛瞪得老圆,滞泄表情中掺杂着微妙感觉。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说眼前一幕确实发生了。她竟然看到裴名俯下身子,吻上了黎画
原文有一百多章节,然而裴名和玉微道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甚至连一个最普通亲吻都没有过。
可到了这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裴名亲过作为女装师姐自己,还亲过女扮男装自己,现如今又亲了黎画
她曾因为此事认为裴名是个蕾丝边,后来又觉得裴名对男装自己有好感。然而到了现在,她却是有些搞不明白,裴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难道说,对于裴名而言,亲吻只是表达情绪一种方式吗
所以刚刚她说自己觉得有点尴尬时,他才会问她那一句你很介意
这样想着,宋鼎鼎舒了一口气。
原先她确很介意,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躲着裴名,但现在让裴名这么一搞,她倒是感觉稍微自在了一些。
这短暂又漫长一瞬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黎画脸色一变再变,面色苍白又泛红泛绿,五颜六色看着好不精彩。
他一把推开身前裴名,倏忽掐着嗓子俯下腰,对着地面呕吐起来。
刚刚吃下去补元丹,如数被吐了出来,黎画眼眶微微湿润,颊边还泛泛着一抹虚白。
裴名借了位,又隔着一层面纱,其实并没有直接接触上,但黎画还是觉得很崩溃。
想他红颜知己遍布三陆九洲,逢场作戏也是常有事情,但他从未跟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更别提面前这个男人还不是个普通人。
黎画终于想起了,刚才无臧道君对他做出口型是什么,分明就是在说天下没有白吃午餐。
现在他被身体力行上了这生动一课,总算是明白了这其中深刻道理,并留下了三室一厅那么大面积心理阴影。
黎画这边动静不小,引得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倒是裴名亲完就走了,潇洒连句解释都没有留下。
玉微道君方才忙着联系陆轻尘,并没有注意到裴名和黎画他们干了什么,此刻他走过来看到黎画虚弱无力脸色,只以为是黎画身上伤势加重了。
他微微蹙起眉头,询问道“往前再走五、六里便是一条长达三千七百仞江河,陆轻尘和顾朝雨已经到达了下一层秘境,不多时,便会有一条船来载我们过江。你还能撑住吗”
刚刚在动物王国城门外,被猛兽撕咬死了十多个人,受重伤人约莫有二十多人。
其中重伤者,有被猛兽咬伤了腿,有在逃跑过程中摔断了胳膊,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了,没人有精力再去兼顾别人。
撑得住就继续往前走,撑不住便留下歇息。然而时间有限,若是谁拖累了队伍进度,那到了最后,便只能被抛弃。
宋鼎鼎听懂了玉微道君言外之意,她搀起黎画胳膊,对着他道“只有五六里路而已,我扶着我师父走,不劳玉微道君费心。”
玉微道君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跟着吞龙珠指引,让队伍继续往前进。
黎画看着身形欣长削瘦,实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一种,宋鼎鼎搀着他往前走了没多久,便感觉到有些吃力。
她想了想,掏出白玉小瓶,吃了三颗裴名给灵气丸,又拿出了五颗递给黎画“师父,你刚刚吃进去灵气丸都呕出来了,怕是没有功效,再吃几颗补补”
话未说完,黎画便疯狂摆手,生怕拒绝慢了,宋鼎鼎会把补元丹送进他嘴里。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他要是再经历一次那样事情,绝对要收拾包袱连夜买站票离开天门秘境,到崆峒山上成立一个崆峒派。
宋鼎鼎看着黎画写满抗拒眼眸,不禁有些疑惑。
刚才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黎画不是至死不渝,深情美强惨男二人设吗
原文中黎画,甚至为了能让裴名多看他一眼,替裴名挡刀,替裴名喝毒酒,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按理来说,黎画被自己爱慕已久女子亲吻,应该表现得微微羞涩,再带着稍许不可思议和雀跃之情。
然而,黎画却在亲吻过后表现出错愕,焦灼,甚至于直接呕吐了起来。
难不成,他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吗
宋鼎鼎曾经听说过一种心理障碍叫性单恋,主要表现是对一个人产生爱恋之情,却不希望获得对方回应。
简单来说,就是我喜欢你,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但你千万不能喜欢我。
因为一旦你喜欢我,那么我对你所有爱恋,都会随着你回应而消失。
一般性单恋人,都是曾经遭受过什么心理创伤,才会渐渐形成这样心理障碍。
宋鼎鼎看着黎画表情微微复杂,如果黎画真是性单恋,那他就太可怜了。
黎画从原文一出场,便一直追随在裴名身后,他那么努力试图追赶上他心中明月。
可到头来却是水中月,镜中花,不过是一场不可碰触,虚无缥缈梦。
宋鼎鼎叹了一口气,暗暗发誓以后要多多关心黎画,尽可能帮黎画解开心结。
在吃过补元丹后,她体力恢复不少,很快便带着黎画赶上了大部队。
陆轻尘跟玉微道君传玉简通信时,说是还有五六里路程,但实际上他们走了差不多十里地。
而此处跟陆轻尘描述江河,相差甚大,一望无尽江面泛着波光粼粼,远处停着一叶渔舟,看着甚是单薄。
玉微道君走上前,与渔舟内老叟交谈道“请问老者可是来接我们过江”
老叟身着蓑衣箬笠,手里拿着细长烟枪杆,吸了一口旱烟,在云烟雾饶中答道“老头子我一天只能撑舟过三趟江,一船能乘十五人。”
说这话时,老叟看向等在江河边百余人“一到夜里,江里会跃出水鬼上岸杀人,往前跑往后逃都没用,留在此地过夜人必死无疑。”
老叟烟腔不大不小,使了两分内力,刚好足够江边等待众弟子们都听见。
宋鼎鼎看着那单薄渔舟,不禁蹙起眉头。
老叟意思是,他一天撑舟三趟,能带走四十五人,而剩下人,不管逃去哪里都会被水鬼抓住杀死。
这分明就是在给他们出难题,人性薄凉自私,谁也不会明知道自己留下就得死,还能无私奉献说一句我愿意留下。
很有可能,不等他们商量好谁上船,谁留下,他们就会为了活命而自相残杀起来。
喧哗嘈杂声在身边炸开,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为了争抢离开这里,坐上渔舟活命权利,一改往日表面和睦友好虚伪面目,对身边人谩骂讥讽,甚至大打出手。
“我刚才为了救同门师兄妹,手臂都被狮子咬掉了一块肉,应该让伤残者先乘船离开。四肢健全人就该留下,即便到了夜里遇到水鬼,大家互相照应,也定是能共同度过危难。”
“你放屁我们都是为了拯救三陆九洲,才来此寻找吞龙珠。天门秘境危险重重,接下来还有五层秘境,就应该让身体健全人先过去,要不然指望你们这些残废人继续去找吞龙珠吗”
“就是我们应该以三陆九洲黎明苍生为重,难道你们忘记了我们来这里目了吗就算你们牺牲,那也是为大义牺牲,还有什么不满足”
“没错,你们受伤残障,就只会拖累我们罢了,还不如留在这里。以后我们出了天门秘境,也好将你们英勇事迹口口相传下去,不让你们平白牺牲了性命。”
不多时,身体健全没有伤残人,便已经占领了道德层面高地,他们满口大义苍生,却不过是为了想要活命而找出借口。
受重伤二十多人,面露绝望,他们说不过那些人,可他们只知道自己不想死。
最起码他们强撑着难忍疼痛,从动物王国一路跑了将近二十里地路程,不是为了来江边送死。
见玉微道君似有动容,他们悲戚将视线投向宋鼎鼎,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鼎鼎感受到身上投来道道灼热目光,心下有些无奈,他们还真把她当做救世主了,也不看看这里有她做主份吗
没受伤人还不够分上船名额,更别提这些受伤人里,除了几个修为高强男女弟子,剩下大多是外门低阶弟子。
在玉微道君眼里,没有丝毫价值人就是废物,而废物只会拖累他们前行寻找吞龙珠脚步。
玉微道君也察觉到了那些人目光,他眼眸微沉,看着她问道“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
宋鼎鼎脸色一黑,不禁在心底以他父亲为半径,问候一番他十八辈祖宗亲戚。
好家伙,玉微道君自己不愿当恶人,便想将这个麻烦推脱给她。
她能怎么说
他不就是想借着她口,让那些重伤人就在这里吗
“玉微道君此言差矣,你是大家主心骨,遇到这样分歧,自然该是你来做决议。”
沉默一路黎画,没好气道“要让我说,眼下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提什么拯救苍生百姓倒不如一起留下喂水鬼好了。”
玉微道君被噎了一下,缓缓道“遇见这种情况,也是情非得已,说气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三陆九洲苍生为重,若寻不到七颗吞龙珠,待魔种降世,无辜牺牲性命会更多。不如受伤人就先”
宋鼎鼎突然开口打断他“抽签,抽签决定谁留下。”
“就算将受伤人留下,剩余七十多人,也难以抉择出四十五人乘船离开。干脆大家一起抽签,将选择权交给命运,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她言外之意便是,即便排除掉二十多人重伤者,乘船人选依旧分配不公,难保不会出现为了保命而互相残杀局面。
玉微道君沉吟片刻,微微颔首“若是大家没有意见,这样也可以。”
或许是宋鼎鼎口中体面二字戳到了众人心窝子里,他们看着身边同门师友,那一张张熟悉脸庞上,为了抢夺活命机会,出现了各种令人感到陌生情绪。
扭曲,愤懑,怨恨,痛苦。
他们都想活下去,谁都不想被抛下,可乘船人选只有四十五个。
如果真必须有人要牺牲,就像是宋鼎鼎所说,给自己留一份体面,将选择权交给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