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荣惟平因为涉嫌职务侵占, 正式被警方拘留逮捕。
荣事集团的官博在荣惟平被曝逮捕的第一时间,就发表了相关声明,向公众做出说明和解释。
由于公关及时, 即使民众对于荣事集团股东高层被抓一事感到震惊, 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荣氏集团的股市亦并未受到太大波动。
期间, 荣惟平的妻子因为丈夫被警方逮捕的事情, 企图来医院找荣惟善闹事。
好巧不巧, 在楼下碰见了她的大姑子荣喜华。
这一次荣惟平之所以这么快就因为证据确凿被警方逮捕,就是因为荣喜华在跟荣惟善的对话的录音里清清楚楚地提了荣惟平吃回扣这件事。
荣惟平的妻子指责是荣喜华害了自己的丈夫,荣喜华则竭力反驳, 两人在医院住院部大楼前扭打了起来。
最后还是医院保安匆匆赶来,这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荣绒把他小婶以及大姑两人起冲突的事情给瞒了下来, 没有烦到他爸。
在白天陪房, 听着他爸的呼噜声, 窝沙发里,跟说笑话似的把这闹剧说给他哥听。
在荣惟平被警方正式逮捕的那天, 荣绒手机循环播放了一整天的黑猫警长。
晚上荣峥过去探望荣惟善的时候, 荣惟善逮着大儿子诉苦, 痛苦的表示, 他现在脑海里全是那呼啸的警笛声。
当天夜里, 荣峥就在他爸的朋友圈里,刷到了这么一条内容
“警钟长鸣,愿你我引以为戒。”
分享音乐黑猫警长。
荣峥“”
平时不管发什么, 荣董事长下面的留言都十分热闹, 这一回,安静如鸡。
隔天,荣峥再去探望父亲荣惟善。
荣惟善在给病房里的绿植浇水, 嘴里哼的是,“脚步迈得多轻健,透出侦探家的精明,虎视耽耽查敌情,留下威武矫健的身影。”
到部分,就会有一道声音加起来,“啊啊啊,黑猫警长。”
“啊啊啊,黑猫警长。”
在浇绿植的人,手里拿着浇花喷头转过身,坐沙发上的人拿着手机,两人视线默契地对上,开始两人的和声“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向你致敬。”
唱完了,荣惟善手里的浇花喷头朝荣峥的方向呲呲那么喷了几下。
应岚走到大儿子身边,笑着道“医生说你爸身体恢复良好,明天就能出院了。”
荣峥望着病房里的一大一小,平静地点点头。
听出来了。
要不,绝对没有那个体力,住个院,还能唱ktv。
荣峥后来才从他母亲口中得知,他小叔出事后,荣家还健在的几位宗族长辈,轮番给他爸打过电话。
倒是他爸朋友圈发了那么一条黑猫警长的音乐链接,那些亲戚也不知道觉得他爸是在嘲讽他们呢,还是自觉没趣,总之,一个个电话打得频率没那么高了。
也因此,黑猫警长成功击败潇洒走一回,成为他爸心目中最为喜爱歌曲的1。
隔壁病友错愕地发现荣惟善换了铃声,纷纷询问,他的手机铃声怎么改了。
荣惟善语气沉重,“做人还是不能只顾着潇洒走一回,还得遵纪守法。”
病友们“”
荣惟善住了将近一个星期的院,荣绒也就当了近一个星期的田螺少年。
每天都在家里做了好吃的,给荣惟善送过来。
荣惟善出院那天称体重,跟住院当天比起来,竟然还重了三斤。
就连主治医生都笑着荣惟善道贺,恭喜他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
半个月后,荣惟平代表律师向警方提出取保候审,由于涉案资金数额过于巨大,荣惟平取保候审的申请没被批准,等着他的将会是牢狱之灾。
荣惟平确定取保候审的当天,荣绒一个人打车,来到符城绿园新地。
符城绿园新地,上辈子荣绒高空坠亡的地方。
上辈子荣绒出事时,盖在这片土地上的大厦已经快要结顶了,年底就能够交房,周围高楼林立。
现在,绿园新地还只是一片芦苇丛生的荒地。
只有几个钓鱼的人,戴着渔夫帽,坐在比人都还要高的芦苇丛中,手持钓竿,坐在湖边钓鱼。
绿园新地的前面,有一小片荒凉的人工湖。
未来,这一小片人工湖的面积会越来越大,它将会同未来在这片空地上盖起的高档小区一起,成为楼盘最大的卖点之一。
荣绒迈过及至人膝盖处的杂草,慢慢走向这片荒芜的空地。
荣绒是根据这一小片月湖,来判断前世他大概坠亡的位置的。
他记得,他当时负责粉刷的那栋楼,在月湖的东面。
荣绒沿着月湖的东面往前走。
短短几年,这片变化太大了。
荣绒沿着月湖的东面饶了三遍,都没有办法确定,他上辈子出事的那栋楼,到底具体盖在什么位置。
在钓鱼的其中一位大叔,已经往他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了。
另外两个大叔也一直在偷瞄他。
估计是以为他是想不开,要来这里自鲨还是怎么的。
他上辈子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片地还没被他哥拍走之前,经常会有人一时想不开,跑到这里来跳湖。
没死成,被钓鱼的大叔们给救了。
那些跳湖自鲨的人想不明白,那些钓鱼的大叔怎么能不管晴天,阴天,风里雨里,就连刮台风的天气,也跑出来钓鱼。
钓鱼的大叔们就更想不明白了,这死的勇气都有,怎么没勇气活下去哇。
后来消息传出去了,知道在这一片自鲨是绝对死不成的,也就没人跑来这自鲨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听那些跳湖自鲨的人说了,呛水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喉咙灼疼,喘不了气,遭罪,害怕了,退缩了,后悔了,不敢受这份活罪。
总之,等到这片地被荣氏集团下的荣氏房产给拍下的时候,确实已经许久都没有人来这里自鲨了。
听说那些因为自鲨没死成而活下来的人,大部分都过上了新的生活。
哪怕是那些还抱有绝望念头的,也不会再来这里自鲨。
他们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不能连累别人,不能害钓鱼的大叔把命给丢了。
这些,荣绒都是听当时工地一个年长的大叔说的。
旁边就人起哄,问大叔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难道大叔在工地干活前,也经常在这钓鱼。
“我跳过一回。人把我给救上来,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
说着,狠狠灌下一大口啤酒,眼睛赤红。
有一次,工地赶进度。
大家都睡在工地简易的集装箱房里。
夜里,荣绒出去上厕所。
他听见,远处的湖边传来争执的声音。
带着哭腔的女声,大叔的斥责声。
边上其他钓鱼大叔的劝说声。
“啊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被妈妈给骂了啊”
“什么,你都95分了,你妈妈还不满意”
“你妈妈这是要上天啊她自己是全国高考状元还是怎么的”
“这些当爸妈的都这样我那儿媳妇也这样。我孙子前年刚上小学那会儿,孙子要是考一百分,她就高兴,没考一百分,她就拉长个脸。要是分数再低些,上手就揍了。
不过,姑娘,听大叔一句劝,你妈可能就是气急眼了。一个人气急眼的时候啊,什么难听的话都会往外说。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你信不信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妈绝对恨不得陪你一块跳湖。”
“是啊。闺女,当父母的,大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说白了,也只是想你们以后出社会以后,少吃点他们曾经吃过的苦。”
女孩仍然只是情绪失控地大哭。
“羽萌羽萌”
沙哑的年轻女人的声音跟着急的年轻男人的在夜里相继响起。
“羽萌”
“王羽萌”
“在这儿呢孩子在这儿呢你们要找的是不是。”
“你这死孩子我就说了你几句,你就给我离家出走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妈妈了”
孩子妈妈对着孩子又是骂又是掐。
最后,一把抱住了孩子,哭得泣不成声。
爸爸揽住哭泣的妻子,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眼眶通红。
闹闹哄哄。
嘈嘈杂杂。
最后,又归于平静。
湖边,一束束夜钓灯,罩在湖面上。
像是一束束安全的防线。
守护着,暂时迷路的人们。
荣绒在沿着月湖走第六遍的时候,停下来了。
算了,就这里吧
他要是再这么一遍一遍地绕着月湖走,钓鱼的大叔们该没钓鱼的心思了,光顾着盯着他了。
荣绒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试着去辨别遮阳帽下,那一张张被阳光晒得阒黑的脸。
竟然还真的被他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荣绒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早就开始,就守在这里了么
那张脸,比他记忆当中要年轻一点,没有后来那么沧桑,一样的是,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沉,看着很不好亲近,会以为对方是个硬茬,是个好勇斗狠的主。
实际上,只是一个心怀深切愧疚,可是因为命不是自己的,只能负重苟活的可怜人罢了。
可见呐,以貌取人什么的,最是要不得的。
荣绒放下手中的一次性塑料袋,从中取出一瓶啤酒。
打开。
重生以来,这是荣绒第一次喝啤酒。
啤酒的味道还是这么苦。
傍晚的风,吹过芦苇,簌簌地响。
荣绒抬起手。
有风从他的指尖掠过。
荣绒又喝了几口酒。
夕阳缓缓爬上林间,把天边照得彤红,彤红。
荣绒把喝剩的那三分之一的啤酒,洒向自己身前的草丛。
荣绒把剩下的啤酒都给洒了之后,他把空了的易拉罐给装进袋子带走。
经过两个钓鱼大叔的身边,问了一句,“大叔,今天收获怎么样啊”
荣绒认识的那个工地大叔没有说话,倒是他的朋友,面庞比较圆润的大叔笑了下,“还成,还成。”
荣绒目光落在大叔脚边的水桶,水桶里,有几条鲜活的大鱼。
“大叔,这还成呢这算是大丰收了吧”
圆脸大叔看着荣绒一身的名牌,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讲话倒是意外接地气,没有学生娃那种稚嫩,像是经常跟他们这种人打交道似的。
笑呵呵地回,“呵呵。今天运气比较好。有时候啊,在这儿坐了一整天,都能未必钓到一条。”
荣绒点点头。
钓鱼是这样,靠技巧,也得碰运气。
荣绒并没有刻意跟那位他曾经共事过的工地大叔说话。
他以买多了为由,把他袋子里的啤酒,全给了这位面庞圆润的大叔了。
不多,也就是三瓶。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能喝上不少。
可是,当他坐在那块石头上,他的心竟意外地平静。
一共买了四瓶的啤酒,最后也只喝掉了一瓶。
圆脸大叔一脸意外,“谢了啊,小伙子。”
荣绒手里头拎着袋子,摆了摆手。
荣绒走出那片荒地。
他手里拿着手机,低着头,看他叫的车到哪儿了。
打车软件五分钟前显示,七分钟后车子就会到,现在显示要再过十分钟才能到。
司机在绕路,也不知道是路上又接了别的单子,还是上一个单子还没结束。
荣绒决定再等个几分钟。
因为超过二十分钟,平台有补贴,可以减免两块五的红包。
两块五,可以买瓶水了。
反正也等了这么久,不差再等这么几分钟。
荣绒手里拿着手机,再往前走了走。
忽然,他的身体被大力地撞了下,手中的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去。
荣绒皱着眉。
只见一个身影从他面前快速地跑过,掠过一阵风。
紧接着,一个穿着拖鞋的妇女,从后面快速地追上前面的那道身影。
“我让你偷我让你偷“
身体微胖的妇女一把拽住跑在前面的少年的胳膊,对少年的又是打又是掐的。
“下回还敢不敢了 ”
“还敢不敢偷人家东西了”
“给我说话”
说话的时候,罩着少年的脑门,又是用力一拍。
少年眼睛赤红,“我没有偷”
女人声音尖锐,“还说没有偷”
“没偷就是没偷,是我买的”
“你买的你以为妈不知道买这样一只宠物猫要多少钱吗买这么一只猫至少要两、三千你哪里来的钱买它还不肯说实话是吧行那我就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混账东西”
少年蹲在地上,任由母亲打骂。
偷钱,偷东西的多了。
偷猫
把猫偷走卖钱么
左右他叫的车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荣绒一面低头假装在看手机,一面“听”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荣绒听见“喵呜”的声音。
原来,少年的怀里就抱着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