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似乎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美。
小姑娘前阵子在她公司始终素顔,穿着舒适的休闲运动服,今天穿了牛仔短裤和露脐白T恤,化了妆,面容姣好,青春有活力,眉眼间尽是张扬的自信。
许供春笑问:「安安,你应该没吃过苦吧?交通住宿可都不太方便呢。」
沈念安用力摇头,「我不怕苦的。」
然而,二人下了飞机后再坐了五个小时火车,又在大客车上晃悠了一个小时后,沈念安鼻子开始不通气,一个喷嚏接一喷嚏。
许供春:「……」
不怕苦,就是体质弱,容易水土不服和感冒。
北省翰城黎县靠北,夏天干热,不像靠海的新海,新海的空气里都是潮湿的热。
许供春此次去拜访的老人叫忠山,许供春在此之前听过这个名字,做过馆长,开过画廊,各类协会会员,退休后回老家种了个小菜园,看尽人间繁华后归於乡野。这类厉害的人物,许多都是禅居归乡。
许供春看沈念安身体状况不太好,就带她先住了旅店,决定等第二天再修整好了,再去拜访。
可沈念安症状实在是一言难尽,半夜开始发烧。
翌日,许供春赶紧带沈念安去输液,这一折腾,就拖到了第三天才去拜访老书法家,许供春嗓子都觉得隐约的有点儿疼了。
许供春没让沈念安和她一起去,她独自去拜访老书法家,坐了辆小三轮车,突突突了十多分钟,终於到达了结合公司里几位业务员形容的位置。
虽说是黎县,但却距离黎县有些距离,在一片菜园果园间,有一座仿古式的二层小楼。
许供春第一反应就是:这算是违建吧?
二层小楼周围是用砖砌的墙,不到两米高,墙边儿有些蜿蜿蜒蜒爬山虎。
大门是两道上了锈的铁门,许供春握着门环敲了敲。
四野阒然,门内亦寂静无声。
夏天燥热,许供春抹了把脸上的汗,扬声道:「您好,请问里面有人吗?」
仍然一片静悄悄。
但是门锁在内,幷未锁在外面,说明里边儿还是有人。
许供春便继续执着的拉着门环敲门。
敲了足足有二十分钟,里面传来了老人躁怒的声音,「有完没完了?走,走远点儿。」
许供春笑道:「老先生,我不是来求字的,我是来让您帮我看看这幅字的。」
老人冷道:「我瞎。」
许供春:「……」
老人不打算开门,许供春决定爬墙。
越固执倔强的老头子,越难打动,可一旦打动了,那感情就立即密不可分了。
墙的院子不太高,许供春背好包,双手向上伸了伸,试了下高度,向上一跃。
指尖把住了墙边儿,她用力往上做引体向上动作,看到了院子里的光景。
院子很大,铺满了花花草草的,整理得干干净净,很像老北京的四合院。
心里儿想着,还好没狗。
老人家穿着跨栏背心和宽松大短裤,躺在竹椅上,摇着扇子。
这时老人家忽然抬头,刚好和爬墙的许供春对上视綫,老人家顿时收了扇子指着她怒吼,「耗子——」
许供春心里纳闷着耗子是什么东西,扯起笑来,突然就听到一阵狗叫声。
许供春吓了一跳。
能给狗起名叫耗子的老人家真的是个书法家吗?!
但许供春也没退回去,手上扒着墙,单腿向上一勾,直接站到了院子上,俯瞰那条大狼狗和老人家,一副她一般般小厉害的自豪样儿。
老人家大概从来没见过二十来岁爬墙的姑娘,眼里闪过一阵诧异,但诧异稍纵即逝。
老人家冷道:「下来。」
许供春眯眼笑道:「那您先把耗子叫走呗?」
老人被气笑了,吹了声口哨,把狗引进狗窝里去了。
许供春蹲了下来,下墙的动作也是干净利落,噗通一声落地,毫发无损。
她拍了拍手和衣服,对老人家鞠躬笑道:「先生您好,我叫许供春。」
「供春?你爸妈起的名字?」
许供春点头,「我爸喜欢供春壶。」
老先生抖了下肩,「你爸是亲爸吗?供春壶那么丑。」
是,她也觉得丑……
但是唐铳说过,供春好看。
好歹,许供春也算是进来了,和老先生说了上了话,这就比公司里那些人强了些。
许供春展出她从唐铳他爸那儿要来的字,「先生,您给评评?」
老先生皱眉看了眼。
出自《道德经第八章》上善若水篇——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接着眉梢挑了起来,「谁写的?」
许供春道:「我写的。」
「放屁。」
许供春:「您真慧眼。」
老先生道:「不活个六七十年,写不出这字。」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这幅字里边儿的大将风范,不是谁都有的。
老先生扬了下脑袋,「评完了,走吧。」
许供春知道赵洋爲什么说这次出差至少得半个月了,老先生脾气确实够倔。
她也没在院子里看见旁的人,老先生好像独居,那若是要跟老先生混熟,还真得需要花些时间。
也算是首战告捷了,许供春听话地走了,回到小旅店,决定慢慢来。
旅店里,沈念安正吸着鼻子看手机,见她回来,泪汪汪的,「供春姐,太对不起了,万万没想到出来还能感冒。」
许供春笑着揉了揉她脑袋,「都万万没想到了,还道什么歉,没事的。」
就是她也觉得鼻子不通气儿了,还头疼,翻着诊所给沈念安开的药,「我也得来两片。」
第二天一早,果然,许供春的嗓子也肿起来了,变了声音,咽口水都疼。
好巧不巧,这时唐铳又打来电话。
怕他听到她嗓子哑了他担心,许供春直接按了拒接。
发微信文字给他。
许供春:【忙着呢,什么事?】
唐:【骗许叔的团伙,已经抓到一个人了。】
许供春:【铳哥真棒。】
唐:【就嘴上好听,你怎么样?】
许供春:【挺好的呀。】
唐:【这么早就去见客户了?】
许供春:【在和经理视频报告。】
唐:【你们经理真敬业。】
许供春还没品出来这句话什么意思,唐铳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许供春再挂断。
两个人跟较劲儿似的,反复了好几遍。
终於,许供春拗不过唐铳,磨磨蹭蹭的接了起来。
唐铳低声问:「你怎么了?」
许供春敲了敲手机,表示她在听,但不说话。
唐铳咬牙切齿,「说话!许供春!」
许供春撇撇嘴,开口说话了,「不准凶我。」
许供春声音哑得不行,声带粗哑,有气无力的,明显就是感冒扁桃体发炎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