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渴夏05(2 / 2)

藏夏 艾鱼 12387 字 8天前

晚饭几个人吃了一顿海鲜大餐。

因为白天玩的太疯,吃过晚饭没多久,几个人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女生一个屋,男生一个屋。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兴奋,向暖在邱橙睡着后很久都还丝毫没有睡意。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好几次,最终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这栋别墅有个视野极好的露台。

露台上放有躺椅。

向暖来到露台,躺到躺椅上,安安静静地望着头顶这一片星河。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今天和他一起度过的时光,越想嘴角的笑意就越大。

他们一起追逐夕阳,朝着海平线飞奔。

他们也迎着海风一路疾行,看同一片大海。

此时头顶的星空就像另一片深蓝的海域。

向暖用手指比了个相框,对着夜空缓缓移动,寻找着最亮的那颗星星。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道很轻的脚步声。

向暖的手瞬间落下来。

她刚坐起身,骆夏就端着两杯水走了过来。

他递给她一杯水,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才睡醒的懒倦,问向暖“你怎么自己在这儿睡不着吗”

向暖连忙双手捧过他递过来的玻璃杯,垂着眼胡乱地点了点头。

心跳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紊乱。

骆夏在她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来,和她正对着。

向暖没想到他会选择坐下,呼吸登时滞住。

他仰头喝了口水。

露台上的壁灯一直亮着,光线有点昏暗。

朦胧的光晕下,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尤为性感。

骆夏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坐着,吹着夜风,安安静静地喝水。

向暖的目光总是不敢在他的身上停留。

每次瞥过去,下一秒就仓皇地别开,生怕被他察觉点什么。

但骆夏根本没在意。

他才睡醒,脑袋都不太清醒,就只是觉得渴了,出来喝杯水。

没想到她这么晚了一个人在露台上,所以趁喝水的时间过来陪她坐会儿。

虽然谁也没说话,但向暖格外欢喜她和他能有这样的独处时光。

向暖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停留在只有她和他,还有夏日海滩和温柔月色的这一刻。

但,时间不会为谁而停留。

不多时,骆夏喝完杯子里的水,起身。

他的声音比刚才清朗了些,低声道“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睡。”

向暖再一次心慌意乱地点头,声如蚊蝇地应他“嗯。”

等他离开,她才敢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然而气息还没落地,骆夏又折了回来。

向暖被他再次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她心有余悸地将手按在胸口,清泠泠的杏眼中闪过惊慌。

骆夏没料到会吓到她,低声歉意道“抱歉,吓到你了。”

“给你这个,”他说着把手中的毯子递过来,话语温和“晚上凉,别吹感冒了。”

向暖咬住嘴唇,手指微颤着抱过他给她拿来的毯子,轻声说“谢谢。”

“不用,”骆夏说“别呆太晚。”

“好。”她的回答混在夜风中,轻飘到有些不清晰。

隔天晚上,向暖再一次去了露台。

不为别的,只是不由自主地期待着他今晚也能在半夜出来喝口水,和她安静地坐会儿。

躺椅旁边的桌上有他们白天放在这儿的瓜子。

向暖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他出来,就一个人默默地数瓜子。

一边数一遍很小声地念“来,不来,来,不来”

直到她数完,他都没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接近黎明,向暖依旧毫无睡意。

她起身,走到露台最前端,望着远处的海岸线,那里隐约有了些许光亮。

黎明将至,日出也随之就要到来。

向暖已经不再期待着骆夏会出来,左右不困,她打算独自看个日出。

然而,就在这时,向暖忽而听到一些轻微的声响,随即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她微怔,下意识地咬住唇。

她能辨认出他的脚步声来。

向暖还没回过头,骆夏就发现了站在露台上的她。

男生快步走过来。

“向暖。”他喊了她一声,语气有点急切。

向暖梗着脖子扭头,这才看到手里拎着他的行李包。

她霎时抿住唇,仰脸看向他,话还没问出来,他就率先开了口。

骆夏的表情挂着担忧,语气也隐隐地暴露了焦急,但声音依然镇定清朗,对向暖说“我家里有点事要先走,等他们醒了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

向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乖乖地点头答应“好。”

“白天司机会开车过来接你们。”他说完就迈着又快又急的大步往外走。

向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脚不听使唤地跟着他走。

骆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转身,向暖就猝不及防撞进了他怀里。

两个人都瞬间退开一步。

向暖捂着被撞疼的额头,眼泛泪花,神志也因此清醒不少。

“对不起”她喃喃道歉。

骆夏只说“钥匙我放这儿。”

向暖咬着嘴唇点头,“嗯。”

随后,放轻的关门声响起。

这趟毕业旅行骆夏率先离开。

向暖回到露台,看到他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而后,车子渐渐地消失在她的视野,连同他。

等另外三个人陆陆续续醒来,向暖把骆夏提前走的事告诉了他们。

几个人都没有心思再玩,气氛也没有再活络起来。

谁也没提及骆夏说的家里有事到底是有什么事,但大家心里都很担心。

向暖是自骆夏走的那一刻起就很不安。

她感觉其他三个人大概和她一样。

直到下午上车,余渡第一个忍不住,问了骆夏家里的司机,他们这才得知,是骆夏的爷爷生病住院了。

坐在最后座的向暖听到余渡闷闷地嘀咕“骆爷爷是骆夏最敬佩最爱戴的长辈了,他不担心才怪。”

到了沈城要下车时,余渡问“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骆爷爷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靳言洲开口道“别了,万一打扰到更不好,还是等骆夏的消息吧。”

邱橙点头同意“靳言洲说的对,我们现在就先别过去打扰了。”

自这天后,骆夏就没再有消息。

一直到夏至那天。

骆夏一大清早突然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x我不去清大了,改出国读医,今天就走。

刚睡醒的向暖看到这条消息时,人傻在了床上。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向暖捧着手机来来回回地看他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抠。

良久,她还是不敢相信,骆夏突然变了志愿。

群里已经炸了锅,靳言洲问他为什么,骆夏说原因一两句解释不清。

余渡就说,那见面。

邱橙也追着骆夏问他是几点的飞机。

骆夏既然告诉他们,就没打算偷偷离开。

几个人约好机场见。

向暖始终没有在群里说话。

随后,她的房门被敲响,靳言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醒了吗”

“嗯”声音紧绷的不像她的,向暖清了清嗓子,回“醒了。”

“骆夏要出国,你换衣服出来,我们去机场。”靳言洲的声音冷沉。

向暖的眉心皱了皱,强忍下眼泪,沉默了片刻,确定声音不会出纰漏,才答“好。”

向暖浑浑噩噩地洗漱换衣服,把那瓶千纸鹤装进粉色的双肩小背包里。

然后就神思混沌地跟着靳言洲出了门。

到了机场,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全凭靳言洲带路。

不知道是不是骆夏要出国读医的这件事太让向暖难以接受,她总觉得像在做梦,人也跟做梦一样,时不时就跟经过的路人相撞。

靳言洲把她拉过来,没好气地说“你不看路啊”

向暖被撞的肩膀疼,但又觉得有个地方比肩膀还要疼。

他们找到骆夏时,余渡和邱橙也刚到。

男生脚边放着一黑一蓝两个行李箱。

他穿着白色短袖,搭配黑色背带裤,脑袋上还扣了顶黑色棒球帽。

没有家人送,他一个人。

其实是骆夏早在家里就和家人告了别,特意把这段时间留给了这几个朋友。

余渡和邱橙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骆夏全都毫无保留地回答。

向暖和靳言洲没说话,就只听着。

也是这时,向暖才从骆夏口中得知,那日他提前回家是因为他爷爷急性阑尾炎住院了。

但由于老人对痛觉迟钝,送到医院时其实阑尾炎已经发作了有一段时间,导致腹腔感染,差点阑尾穿孔。

虽然最后手术顺利,但让一家人心惊胆战了好久。

而骆夏的奶奶也因为丈夫生病,急火攻心病倒了。

好在现在也慢慢地在恢复健康。

可这场经历让骆夏重新认真思索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他不想沿着爷爷开辟出来的康庄大道往前走了。

他知道他选择建筑系的话,以后必定前途平坦开阔。

也明白这个时候突然放弃保送清大出国学医有多难。

但他还是铁了心,决定走前路满是荆棘的道路。

在跟家人商量过后,骆夏得到了家人的支持。

随后骆家跟清大校方联系,说明了情况。

最终取得了对方的理解,将他保送生的资格取消。

至于为什么现在就要走。

因为骆夏要提前去英国适应,提前进入学习。

他们说了好多好多。

向暖始终一声没吭。

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粉色双肩包,手指揪着拉链,脑子里混乱不堪。

也只有他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选择吧。

明明可以按部就班轻轻松松地学习、毕业、工作,可他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保送的资格,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

有这种勇气和资格的,也只有骆夏了。

在骆夏要过安检时,余渡甚至抱着骆夏哭鼻子,任性地问能不能不走。

邱橙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地笑着说“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学姐支持你。你这么优秀,到哪里学什么肯定都能闯出一番天地。”

骆夏笑道“借你吉言。”

轮到靳言洲,他走到骆夏面前,和骆夏紧紧地拥抱了下。

什么也没说,就只抱了抱彼此。

机场的广播在喊。

骆夏说“我得走了。”

只有向暖从始至终没说一个字。

就在他转身的前一刻,向暖才突然喊住他“骆夏”

重逢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在他再次要走的时候。

她仰起脸,撞进他的眼眸中。

向暖这才注意到,骆夏的眼是红的。

但他依然笑着,笑容依旧干净明朗。

她被他坦然的目光灼到,还是不争气地一瞬间就低敛下长睫,试图遮住眼里快要泛滥的情绪。

“谢谢你。”她的嗓音微微泛哽,很轻地对他说。

谢谢你,十二年前的今天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对今后漫长的人生有了些许期待。

谢谢你,去年再一次闯入我的生活,让我高三这一年有了往前奔跑的动力,不断地提升着自己。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向暖不会成为现在的向暖。

机场嘈杂,广播在响,她的声音又小,骆夏没听清。

他微微弯腰凑近“嗯”

他还是这么温柔绅士。

向暖难过的呜咽在这一刻差点冲破喉咙。

她快速地眨着眼睛,勉强吞回眼泪,也极力想要将声线放稳,缓了缓才说“祝你前程似锦。”

他轻笑,低声回她“你也是。”

向暖的眼睛再一次发热,眼尾染尽红晕,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已经拉着行李箱转身往安检口走去,向暖死死地咬着嘴唇,耷拉着头根本不敢看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但她还是克制不住,抬起了头,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他修长挺括的背影在人流中还是那么惹眼。

像一棵屹立的松柏,笔直挺拔。

可再惹眼再好辨认,他还是从她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了。

悲哀的是,她连为他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沉默地目送着他走远。

向暖抱紧藏在书包里的玻璃瓶,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才勉强遏制住要哭的冲动。

对十八岁的向暖来说,青春里最大的遗憾,是她还没来得及勇敢,骆夏就再一次离开了她的世界。

她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说出口。

这天傍晚,向暖独自回了学校。

她来到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天台,一个人坐在长凳上,望着远处漂亮的粉蓝色天空发呆。

夏天的风夹着热浪裹挟而来,可向暖却丝毫感受不到夏季存在的痕迹。

明明他出国不是因为任何狗血误会,也没有不告而别。

可偏偏就是这样,向暖心里才更难受,说不上来的难受。

虽然没资格为他掉眼泪,但她还是没有稳住情绪哭了。

很奇怪的,这次的风无法吹干眼睛,连脸颊都很潮湿。

她像淋了一场滂沱大雨,心也跟着湿了一片。

向暖恍然觉得在做梦。

这一年的光景就像在梦里和他重逢了一场。

现在梦醒了,他也不见了。

2010年的这个夏天,对向暖来说,结束的意外的早。

从学校回到家后,向暖把自己关进房间。

她拿出同学录来,找到骆夏写的那一张。

在他给她留的那句“前程似锦”下面,向暖提笔写了一句话。

“我偷偷把有你的夏天藏在我的每一天。”

这样,我的每一天都是夏天,每一天都有你。

我们在夏至遇见,又在夏至告别。

希望下一次再见,我可以鲜活明亮地站在你面前,坦然自信地笑对你。

骆夏,十八岁生日快乐。

愿你我,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