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琅眼里蓄着泪,眼睫湿湿的,委屈道:「女儿不喜欢陆礼,女儿从小就想嫁给陆琮,可偏偏……可偏偏陆琮是个不长眼的。娘,女儿没法子和陆礼好好过下去,他一碰我我就觉得不舒服。女儿不想和他做夫妻,更不想给他生孩子。」
「琳琅!」宋妙仪激动的呵斥了一声,一张脸都涨红了,之后才稍稍平复一些心情,道,「别再说这些。」
「不,我就要说。」周琳琅抬眼,说道,「陆琮想着喜欢姜令菀又怎么了?先前爹爹也不是对娘一片痴心吗,可转眼就要重娶,男人不都是三心二意的吗?」
「你说什么?」宋妙仪这才一怔,颤着声儿道,「重娶?他竟然要重娶?他居然敢!」
周琳琅原本不打算告诉自家娘亲的。她不傻,晓得娘亲对爹爹其实是存着感情,要不然这两年也不过有这么大的改变。可如今一气之下,自是说漏嘴了。周琳琅自然也不瞒着了,直言道:「嗯。已经定下了,年前就会把亲事给办了。娘,爹爹他——」
「他娶得是谁?」宋妙仪咬牙切齿道。
周琳琅见自家娘亲面色不悦,心下后悔,说道:「是威远侯府的二姑娘,先前因为威远侯夫人病逝,守孝三年,耽搁了亲事。」
宋妙仪一听,倒是有些印象。那威远侯府的二姑娘容貌平平,在晋城的贵女圈子里,最多算得上是中上之资,打扮的土气又不懂得扬长避短,生得也不算聪慧。
宋妙仪气得站了起来,说道:「你爹是瞎了眼吗?」
这样的女子,他也肯娶?却不愿意重新来找她!
周琳琅对威远侯府的林二姑娘也不是很喜欢,可毕竟她已经出嫁,日后同这位继母见面的机会甚少,自然没什么大碍。可是……周琳琅看着自家娘亲如此气愤的表情,便道:「娘,我也问过我爹爹。爹爹他说……他说想娶个平平凡凡的妻子好好过日子。」
宋妙仪气得浑身颤动,喃喃道:「周缜,好个周缜!」
周琳琅劝道:「娘,既然爹爹心意已决,娘就放下吧。反正若只要娘亲肯,何愁不好二嫁?」
宋妙仪一听,登时愣住,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劝娘二嫁?琳琅,从小到大,娘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宋妙仪先前嫁了安王,心里念着姜柏尧,可到底没有想过这等事情。至少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晓得礼义廉耻。只是这感情之事她无法控制,旁的还是要懂得分寸的。
周琳琅在梁王府横着走,被陆礼宠着,梁王妃已经对她颇为不满了,觉得再这样下去,这梁王府怕是要被她闹得鸡犬不宁,可偏生陆礼疼妻子,处处维护周琳琅,在梁王妃面前各种说好话,这才让婆媳二人的关系缓和了些。如今周琳琅这劣根性被宠得暴露了,听着自家娘亲这番话,自是觉得刺耳,最后母女二人也就不欢而散。
而宋妙仪一心念着周缜要重娶,心下恼怒不已,也就全然忘了要劝说女儿一事。
陆礼同周琳琅上马车回梁王府,而陆礼难得冷着一张脸。周琳琅转过头瞧了瞧,见他给她摆脸色看,自是不愿再多看一眼。
陆礼这才在妻子的眼中看到了嫌弃。
这会儿,陆礼突然有些想笑。
又想着方才他无意间在外头听到的母女二人的谈话。
顿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他心心念念、如珠如宝的妻子,自己在他的心里,却是一文不值。而且心里头一直装着别的男人,甚至都不愿给她生孩子。陆礼嘴角一弯,扬起一个苦涩无奈的笑容。
他真是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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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菀踩着马凳小心翼翼从马车上下来,瞧着陆琮也下了马,想了想,便问道:「琮表哥要进去吗?」
荣王府同卫国公府两家本就往来密切,而且她就要同陆琮成亲了,她爹娘自是早就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每回陆琮同荣王过来的时候,她娘亲就会专程吩咐厨房的厨子,做些陆琮爱吃的菜,仿佛他才是她的亲生儿子似的。
陆琮抬手,体贴的替她拢了拢斗篷,缓缓开口道:「不用了。你赶紧进去吧。」
她是个畏寒的,外头太冷,不过一会会儿,都冻得鼻尖红彤彤的了。
听着陆琮这话,姜令菀陡然生出几分难舍难分的情绪来,若不是站在大门口,她真想过去抱抱他。
姜令菀忍住,这才点头道:「那好吧。」
说着,便从身后金桔的手里将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子递给了陆琮。
陆琮低头看着这纸袋子,晓得里头装得是糖炒栗子,遂道:「你自己吃吧。」
姜令菀没说话,仍是抬着手,甚是固执。
陆琮拿她没办法,这才接了过来,音色柔和道:「赶紧进去。」
「好。」姜令菀眉眼弯弯,这才走了进去。
陆琮静静看了一会儿小姑娘的背影,之后才低头,将手里的纸袋子打开。见里头是一大包已经剥好的、金灿灿、黄澄澄的栗子肉。
颗颗饱满,完整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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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极快。
大年三十一过,眨眼就到了正月初一。
一大早,姜令菀迷迷糊糊的醒来,睡眼惺忪的从垫着的牡丹纹绫锻大迎枕下翻出来一个大红包。她披着墨发,趴在枕头上,拿着轻轻垫了垫。姜令菀蹙了蹙眉,发觉这压岁钱的分量,比往年的都要重,而且重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姜令菀忽然意识到,这是她在卫国公府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