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沈令善就对下人们叮嘱了了一会儿,然后对椹哥儿说:「姑姑给你做了新衣裳,过几日就能穿了,你喜欢什么图案,姑姑给你绣上去好不好?」
椹哥儿想了想,就指了指书桌。
沈令善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喜欢老虎。便俯下身捏了捏他的脸:「好,姑姑知道了。」
椹哥儿看着面前的姑姑,比先前多了几分亲近,当目光落在姑姑身后的姑父身上,见他眉眼淡淡的样子,突然四目相对,就吓得立刻缩回了目光,然后习惯性的躲到了身旁江嵘的身后。小小的手攥着江嵘的衣袖,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江嵘就安抚他,非常认真的说:「不要怕,我大哥是好人。」
沈令善晓得椹哥儿的性子,连她都是每日都往这边跑,他才渐渐不怕她,何况是江屿?见都没有见过机会,害怕是正常的。出去之后,江屿便习惯性的牵着她的手往琳琅院走去。
走了一段路,沈令善侧过头看了看他,毕竟相处了几月,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就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椹哥儿?」
虽然说江屿对江嵘也是这样的,不过总觉得他对椹哥儿有些冷淡,不知道为什么。
江屿说道:「没有,你想多了。」一个孩子而已,他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只是……她对椹哥儿的关注有些过了。
沈令善觉得也是,又见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轻轻松了一口气。江屿既然同意将椹哥儿带到齐国公府来,对椹哥儿自然不会讨厌的,而且椹哥儿是她二哥的独子,她记得以前他和她二哥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她的心情轻松了一些,晚上和江屿一道用了晚膳,江屿去书房处理公务,她就在灯下给椹哥儿缝袍子。
还在袍子上给他绣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大概是太专心了,江屿回来的时候,她还在缝袍子,等到转过身看到他就站在那里,才站起身来。
要歇息了,她便将衣袍搁在一旁,过去伺候他更衣。
手刚碰到他的腰带,就被他用力的抓起,然后俯下身来,用力的吻住她的唇瓣。辗转着,沈令善有些站不稳,他的手轻轻托在她的腰上……整个人好像被他抱了起来一样,脚尖着地,脚跟悬空着。唇舌被他占着,搅动着,她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襟,身子轻颤,有种沉溺的感觉,好像越来越习惯他的亲近。
等终於脱离掌控的时候,她喘息片刻,才问他:「可是朝堂上的事情不顺心?」
他的情绪好像有些失控,和平时不一样。朝堂上的事情,她一个内宅妇人不该问,但是作为妻子,该有的关心却是要有的,何况他对她很好。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清俊的眉目看上去十分的温和,说道:「没有的事,你不用担心。」
沈令善「嗯」了一声,想到了什么,就抬起眼去看他:「江屿,如果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跟我说……」以前她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不对,后来她怕极了那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感觉。想改都没有办法改。
江屿低头看她,摸了几下她的脑袋:「好,我答应你。」
她好像很开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也跟着轻轻笑了笑。
·
早朝结束后,穿着朝服的文武百官沿着两侧石阶而下。交好的官员三三两两同行,路上聊着适才朝堂之事。
程瑉正在和同僚说话,一侧目看到前面一身显眼的绯色朝服,绣着仙鹤图案,正是一品文官才有资格穿的。当即对同僚说道:「今日就先这样吧。」然后就追上前,行礼道:「……太傅大人。」
江屿停下脚步,看了程瑉一眼:「程大人。」
程瑉乃是武安侯府长房嫡长子,四兄弟中,也唯有他最有出息。先前在洛州待了九年,如今刚刚回皇城,官阶还往上升了一大截,当真是双喜临门。便欲江屿同行,说道:「今日下官能有这番造化,多亏了太傅大人。」
江屿表情淡淡,身姿笔挺如松,比尚且算修长的程瑉还要高出小半个头,说道:「程大人过谦了……」
远远的,沈迳看着前面走着的江屿,又看了一眼他身旁之人……
那人……不是程瑉吗?
昔日沈家和程家交好,他妹妹又嫁给了程瓒,两家的关系自然越发近了一些,可沈迳没有想到,他妹妹居然在程家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程瓒和沈令善和离之后,荣国公府沈家和武安侯府程家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僵了。何况沈迳是那样直接的性子,妹妹受了委屈,那自然认为程家人一个个都是帮凶,他是连表面的客气都吝啬得很的。
看着穿着四品大官朝服的程瑉态度恭敬的和江屿说着话,好像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沈迳心下疑惑。虽然同朝为官,可他和江屿却是很少有交集的,而且江屿平步青云,如今可谓是一手遮天。小皇帝也是被他一手掌控着,有多少老臣对他咬牙启齿,深恶痛疾。
他在朝堂之上有多威风,外面的名声就有多差。他更是亲眼目睹过他陷害忠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就抄了好几个官员的家……
昔日他就不喜欢江屿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偏生他妹妹就是喜欢黏着他。不过到底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了,如今看到江屿变成这样狠毒的性子,他心下还有些遗憾。可沈迳是个正直的武官个性,对江屿这种不折手段之人,也是十分不屑的。
若是当初那个沉默的少年也就罢了,他便是不愿意,可是妹妹要嫁给他,他也不会太过不满;可如今的江屿,他是绝对不敢小看他的。
因为这样,当时他知道妹妹因为救自己,听妻子谢宜贞的话去找了江屿,还答应嫁给他,这才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他宁可死在牢里,也不能为了自己卖了妹妹!何况她之前受了那么多的苦。
这样深不可测的城府,这样心狠手辣的手段,他妹妹若是嫁给了他,那不是往火坑里跳?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妹妹还伤害过他,谁知道他是不是还记着仇呢。
有个和沈迳相熟的官员便上前同他说话:「前头那位不是太傅大人吗?如今成了你的妹夫,怎么都不上去和他说说话?」
沈迳至今还是从四品的武官,这同他的性子有很大的关系,可目下多了江屿这个妹夫,日后的前程倒是有些盼头了,前来搭话的也多了起来。
沈迳却是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他是为了自己才把妹妹嫁给江屿似的,就气愤道:「我同他有什么好说的。」
这便拂袖走了。
·
回府之后,沈迳还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可是没听说过程瑉和江屿有交集……程瑉忽然能从洛州回皇城,会不会和江屿有关系?毕竟江屿他的确有这么能力……
谢宜贞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沈迳还穿着朝服,就欲过去替他更衣。沈迳敞开手臂由着她替他换,听她道:「夫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沈迳望着面前的妻子,想了想就问她:「你觉得,江屿对善善是真心的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
谢宜贞的手顿了顿,抬起脸看向她。她还远不到三十,眼角却以有细细的皱纹,比起沈令善鲜活娇嫩的样子,她在沈家操劳数年,老得非常快。就说:「妾身看那齐国公待善善是真心的,细微之处最能体现,祖母不也因此对他放下了成见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
沈迳闭了闭眼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换好衣袍后,才喃喃道:「倘若……连祖母都被蒙蔽了呢?」
什么?谢宜贞有些不懂。
他却拧了拧眉,说道:「我出去一趟,晚膳不必等我。」
看着他匆匆就出门了,谢宜贞翕了翕唇想问一句去哪里,却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