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褚阳猜想冷玉应当不知,毕竟她是女子,郑先生总不好去冷家告知,「约莫不知。」
「那我去告诉冷先生这个好消息。」
齐褚阳也随她一起出门,还得告知其他先生。
柳定义也很快知道薛戎要回京,到了家就说道,「等立春过后,就将雁雁和褚阳的婚事办了吧。」
李墨荷好奇道,「二爷为何突然提这个了,您不是素来不管的么?」
柳定义拧眉说道,「薛戎要回来了,他当初因女官制被废愤而离京,如今要回京,圣上又身体不适,只怕是要再进谏了。若是恢复女官制,雁雁定不会甘心嫁人,而要涉足官场。於姑娘家而言,到底是不好。」
李墨荷叹息道,「二爷,您是知道雁雁非池中物,所以才惊怕她日后有所作为的同时,不能像如今这样安安稳稳,所以才让她早嫁,好让她死心么?」
柳定义没有否认。
「只是雁雁哪怕是嫁了,也不会甘心的,褚阳向来是惯着她的,您也知晓。」
柳定义想到女儿往后要涉足官场,便觉担忧。李墨荷继续说道,「雁雁如今的脾气已不像往日那样急躁,乏於思考,今日的她,已不是那需要人护着的小姑娘了。让她屈才过活,绝非是能让她高兴的事。」
柳定义又何尝不知让女儿待在婆家是淹没才华的事,只是他惊怕罢了,「朝廷并非是个干净地方,雁雁是个姑娘,又不甘平庸,只怕日后要吃许多苦头,与众臣为敌。」
李墨荷也担忧,可於女儿而言,那才是她所喜的事。因是懂她,所以才忍下心来劝柳定义放手。
女儿已是个大人,不会甘心一世活在柳家的庇佑下。一旦展翅,整个大殷国才是能容纳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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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芳菲只觉入了腊月,铺子里的人都松懈了许多,也令她多了下手的机会。银子偷得较少,拿名贵的东西去当铺那,不多久就攒够了银子。寻了个日子去了小宅,刚敲了母亲的房门,里头就传来很大的动静。不一会就见母亲蓬头垢面的开门,见了她便问道,「是凑够银子了?」
「嗯。」柳芳菲将一路紧捂的手松开,把衣裳里装有千两百两银票的荷包拿了出来。
郑素琴一看,立刻抢到手中,仔细看了几遍银票,确认无误,才长松一气,又推了推她,「你快走罢,别让人看见。」
柳芳菲忍不住说道,「娘,你不要再赌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柳芳菲见她不耐烦要走,猛地伸手抓住母亲的衣袖,直勾勾盯着她,「娘,你就不关心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郑素琴这才觉好似赶她太快,忘了关心关心,「从哪来的?」
柳芳菲想说这是她忍着巨大的愧疚感偷来的,瞒着父亲和方青偷偷拿的,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您进去吧。」
郑素琴只觉她奇怪,「快回去吧,别让人怀疑。」
说罢,就拽紧钱袋进屋,并不送送她。柳芳菲站了一会,才提步离开,其实她早该习惯娘亲的冷漠。
出了小宅,她准备从小巷回去,免得被人看见。刚进一侧巷子,却见前面站了几个人。
几个穿着柳家下人衣裳,还有他们守在一旁的那个高个男子。只是看见他的侧脸,柳芳菲就觉从脚底冷至头顶,僵在雪地上不会动弹。
自从柳定泽不再痴傻后,她就对这父亲有种莫名的恐惧。哪怕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可就是无由来的怕。她看着柳定泽往这走来,面上竟还带着两分笑意,更觉心底寒凉。他知道自己偷银子了,也对,她就说怎么会那么顺利,月初对了账目后没有半点动静,掌柜反而更松懈了。
等他走到面前,柳芳菲才僵硬着嗓子开口,「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是那钱是我娘的救命钱,求您放过她。」
柳定泽笑了笑,「真是郑素琴的好女儿,可惜她从未待你真心。你不过是她捞钱的工具罢了,这种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利用,你却始终将她当做母亲,当真可悲。」
柳芳菲抬眼瞪他,虽然怕,可就是无法忍受他以旁人的语气来指责生她的母亲,「我娘亲如何不好,轮不到您来说。」
「你的娘只有一个,郑素琴与你没有瓜葛。」
「我的亲娘永远只有一个。」
柳定泽瞳孔微缩,冷声,「你知不知道为何我如此嫌恶你?当初你不愿认还痴傻时的我为父,那我恢复心智后,也不愿认你为女,所以我对你从不曾有愧疚。可我念你身上流了柳家的血,所以才来这,让你看看你喜欢的亲娘,到底是如何利用你。」
柳芳菲不解,柳定泽已捉了她的胳膊往小宅里走。宅里的下人见了他,还没开声,就被他怒目逼退,噤声不敢说话。一直到了郑素琴房门前,他才停下。柳芳菲恼怒不已,可听见里头声音,却愣住了。
屋里有男的。
明明刚才还没……她忽然明白过来,不是刚才没有,而是因为那男的一早就在那了,甚至是一块过夜。所以母亲才故意弄得自己发髻糟糕出来,让她误以为母亲过得仍凄惨,实则是为了掩护里面的人。因此才那样急着让她走……
她紧握拳头,没有吱声。屋里的人声缠绵,听不太清,她下意识上前,贴耳门上,仔细听着。
「早知道你家丫头能这么快拿到两千多银子,我们就该让她拿五千两。」
「我怎么知道她平日是跟我哭穷,这逼一逼,竟能吐出这么多。那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走什么,再骗她给我们拿三千两,再走不冲。」
「也对,如此一来往后我们的日子就能过得更好了。」
那颇为嘲讽的声音钻入耳中,听得柳芳菲浑身冰冷,差点悲得晕了过去。想提步进去捉奸,全身却都没气力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却一而再再而三被亲生母亲利用。如今甚至让她去做一世不安的事来满足她和奸夫的快活。
当真可笑,这样的娘,哪里有资格为人母亲。
屋里还在低低笑着,说着私奔的事。柳芳菲突然不想敲门了,就当是以那两千三百两,断了她们的母女情分。哪怕日后她死在自己面前,她也不会看多一眼。
柳定泽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也看了一眼这木门,没有入内。他从不承认郑素琴是他的女人,所以哪怕是她红杏出墙一百次,也跟他无关。到了大门口,他才对管家说道,「等半柱香后,你就去跟她说,柳四爷和柳八姑娘,方才在门前听了许久的话,脸色十分不好。」
管家暗暗抹汗,颔首点头,「听四爷吩咐。」
柳定泽交代完,这才出门,刚出去就见柳芳菲站在那,他从旁走过时开口道,「你如今看清她的面目也好,跟这种人,就该断了母女情分。这也算是我身为你父亲所要做的。」
柳芳菲顿时冷笑,「你根本不配做人父亲!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柳笑笑。」
柳定泽脸色沉冷,「你说什么?」
柳芳菲直直看向这个狠如财狼的人,说道,「你明明早就发现我偷窃的事,可你不说;你也知道她做的龌龊事,可是你从不阻止;你让我和哥哥住在柳家,却从来不管不问,每每提及,便说我们是柳家的孩子,而不说我们是四房的孩子。你对我如此,我认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可你不该对哥哥那样,哥哥明明一直很敬重你……为何我总是被母亲出卖却还是更亲近她,却觉你比她更可恶,只因你的冷漠,比她的背叛更让人心寒。我不配做你的女儿,但你跟更不配做我的父亲!」
忍在心里多年的话,终於是说了出来。柳芳菲诧异自己竟然不觉痛心,反而觉得痛快。说完后,也觉得眼前这人没什么可惊怕的了。
柳定泽微微一顿,冷声,「那你如今可以滚了,不必再回柳家。」
柳芳菲也没有再打算回去,没想到那两千三百两,让她看清了母亲,也看清了父亲,断了这两种情,好似……终於能活得更恣意了。
柳定泽坐了马车回到家中,本不该在意柳芳菲说的话,可不知为何,总觉堵在心口。进了前院,恰好见到柳翰迎面走来。他这才仔细看他,因只年长他十余岁,如今看来,两人面庞因太相似,倒像弟兄。只是恍惚间,他竟想不起来……柳翰到底是几岁了,如今是在书院还是入了朝廷,这些……一无所知。
若说他不愿认柳芳菲做女儿是因当年她不认自己,倒情有可原。可当初,柳翰是亲近自己的。
似是发觉到自己内心的不安,又好像应验了妻子说的话,终有一日要众叛亲离……柳定泽忽然头痛欲裂,像要炸开,不多片刻已狠狠将那痛楚压下。定定告诉自己,他没错!他所做的,通通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