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挺好的。」
方青着他的长眉,问道,「要带出去坏我名声么?」
柳定泽想了想确实不太好,「那收了口,装了干花挂床边吧。」
只要不拿去见人,这倒无妨。方青欣然同意,等她绣功好了,再做个带出去人人都夸赞的,也好让他面上有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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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芳菲今日放衙,发现家中来了马车,一瞧还以为是父亲来了。结果却是空车,车夫拿着马鞭到了跟前,说道,「四爷吩咐了,往后就由小的来接送姑娘。」
向来只乘马车来而不愿乘马车回去的柳芳菲意外道,「为何?我不是跟父亲母亲说了么,劳累一日,步行回去舒筋活络,素来如此,怎么突然就变了?」
车夫笑道,「小的也不知。是四爷亲口吩咐的,还请姑娘上车吧。」
虞司宾在旁听了,虽然觉得不能跟她多走一段路,还是说道,「我就说嘛,姑娘家不该走那么多路,忙了一天多累,坐马车回去会舒服些的。」
柳芳菲瞧了他一眼,「你不也是步行?」
「等你坐马车了我也坐。」话落,好像道出了什么真相。见她目光又落来,虞司宾干咳两声,「好了,快回去吧。」一会低声,「明天未时见。」
明日两人约了一起去看戏,柳芳菲自然没忘。想到可能会见到宣平侯,心绪难平,快到半夜才睡着。
翌日起来,洗漱后梳发,两眼竟有些浮肿。她揉了许久眼,好似难恢复了。只好放弃,插了平日的簪子,好似难看得很。打开妆奁盒子,里头的首饰不见几样。挑了对玉珠耳坠挂上,左右看了看镜子。又换上一支珠钗,打量许久,才觉可以。站起身时,见婢女都瞧自己,她也低头看了看,「难看?」
婢女笑道,「好看。只是平日都不见姑娘打扮,觉得稀奇。」
柳芳菲顿了顿,「那平日难看?」
婢女不知她为何今日颇奇怪,笑答,「姑娘底子好,素日也好看,今日更好看。」
「那就好。」她想了想,「不会失礼宣平侯。」
众人还以为她要去见的人是个男子,谁想竟是那女侯爷,「姑娘要穿哪身衣裳出门?」
柳芳菲看向那衣柜,只觉满眼暗色,好不容瞧见一件稍微明眼的,指了指,「就那件褙衣吧。」
那还是夏初时每个院子做新衣,方青指给她的,说姑娘家得穿点明眼的衣裳。做好后就一直放在那,还是头一回穿。穿之前婢女还给熨了一遍,这才平整。等她着好衣裳,时辰已有些晚了。坐了车马到酒楼附近,就让车夫回去,不愿让他瞧见自己跟个男子同行,免得和家里头说。
虞司宾已在酒楼门口等了许久,正是午后的太阳,火辣毒人。小二已出来好几回,「少爷,您还是进里头等吧,等人来了小的给您禀报。」
「不行,你又不认得她。」虞司宾摆摆手,打发他进去。等了一会,倒是在人群里瞧见个漂亮姑娘。那姑娘穿着一身浅黄褙衣,极为合身的衣裳衬出优美身段,更衬得肤白如雪,似琼花无瑕。她撑着一把墨色荷花的伞,缓缓往这走来。
瞬间连夏日炎热都散去了。
只是远远看见,他已不由将背挺的更直,很是紧张地往那边看着,眼都不愿多眨。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这四月天的芳菲哪里归於春景了,分明正是明艳欲滴时。
等她走近,虽然神色仍冷冷淡漠,可虞司宾破天荒不怕她了。
柳芳菲进了阴影处,收起伞,见他从刚才就直勾勾瞧自己,又低头看了看,「难看?」
虞司宾一瞬回神,忙摇头,「不难看!」
「不会失礼侯爷就好……」
虞司宾眨眼,「失礼?侯爷?」原来是为了见宣平侯才好好装束的,他方才还以为是为了他。果然人不能多想,否则就变成自作多情了,还好没说出来,否则多尴尬。不过心里又酸了……
柳芳菲见他身旁不同往日没人,今日十几人站在身旁,明明都是素日的下人,偶有见过,但不知为何都穿得光鲜,「他们这是……」
虞司宾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就我们俩么?所以我把他们叫来了,男的女的各八个,这下你不会尴尬了。」
柳芳菲蓦地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於是十几人就簇拥而入,虞司宾走在后头,刚背身就觉背后有人冷冷盯来,冷得他打了个寒噤,转身看去,却依旧没人。他颠颠跟了上去,「柳司仪,你认识厉害的道士吗?」
「……」
看着那十几人进了里头,柳定泽这才从远处长柱走了出来,「那就是虞司宾?」
常六答道,「那就是虞彻虞司宾。」
「瞧着倒是一表人才。」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四爷。」常六想了想又道,「不过小姐今日看着好似很高兴。」
柳定泽若有所思,高兴?高兴么?好像她脸上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神情。
虞司宾和十几人浩浩荡荡坐在戏台前头,等柳芳菲坐下,他徘徊一圈,才回来,「我跟你坐一块你会不会揍我?」
这地是他的,问这话实在让柳芳菲费解,「不会。」
虞司宾欢喜坐下,又将桌上糕点挪了过去,「给你解闷。」
柳芳菲不爱吃零嘴,三顿饭吃饱就行了。等了半会,戏就开始了。
她甚少看戏,因是敬重的人,也听得仔细。从宣平侯在女秀才时升任女官,一路也磕磕绊绊十分不易。看得入神,察觉到旁边没动静,偏头看去,才见旁边男子已经是蜻蜓点水。她咋舌,扯扯他的袖子。
虞司宾浑身一凛,「完了?」余音未落,耳边就炸开戏子一声长长的尾音,这才惊觉自己差点睡着了,再看柳芳菲,只见她瞧着自己,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已觉心虚,「我不爱看戏来着……」
柳芳菲默了默,这摆明了是陪她吧?像他这样爱动的人,要坐在这里一个时辰,等同牢笼了,「你不喜欢看就出去吧,免得等会又睡着了。」
虞司宾以为她嫌弃自己不懂看戏,心头有冷风吹过,顿时蔫了,「其实偶尔看看也不错……」
「出去吧,去吃东西,买东西,别看了。」
「哦……」他只好起身出去,好不失落。
等他走了,左边的虞家下人说道,「柳姑娘,这戏班子其实是少爷特地请来的,本来他们要绕过京师去别处,是少爷苦求过来,就是因为柳姑娘喜欢。」
一人也凑上前说道,「少爷对姑娘的心意我们都瞧得出,辛苦着呢。」
柳芳菲少见下人会为主子这样说话的,边诧异边奇怪,又想,素日虞司宾待下人也不错吧,所以他走了后纷纷来念叨他的好。可男子当真有好的?儿时见过太多太多让人生厌的人,所以如今很好,可并不代表往后也会好吧?
她沉默许久,戏台上在唱什么她已经听不清。只是觉得安静,耳边没了人唠唠叨叨,好似真的安静许多。
等她再回过神,才想起一件事来。
明明盛装前来是为了不失礼於宣平侯,可从进酒楼到现在,她却安安心心坐下,没有二心地看戏。
没有想过要见宣平侯的事。
也没有要离开这里去找那敬重的人。
一直坐在这,静心看戏。
她忽然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跟别人说,别人也定会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她柳芳菲么?一点也不像,不像……
被心仪的人嫌弃的虞司宾从里头出来,小二只觉这大少爷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本少爷不高兴通通走开」几个大字,不敢上前打搅。见他坐在门前台阶上,也不敢去……
虞司宾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不是说用心做就好么?难道他做的还不够?
他叹了一口气,简直要将天都叹下来。
门前人来人往,喧哗热闹,却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呀。
「小子。」
他以肘撑腿,双手托腮继续看那热闹人群。
「小子。」
好像听见有人冲他喊?他抬头四下看去,再回正脸,就见前头的光源都被人挡住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正冷眼盯来。他皱眉,「什么?」
「在下是京卫指挥使,柳定泽。」
虞司宾一听是官,起身拍拍衣裳,拍着拍着动作就越发慢了。嗯?柳定泽?他蓦地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神情淡漠得和柳芳菲如出一辙的男子,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