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难消帝王恩 九月流火 4081 字 4个月前

慕容檐无言以对。然而他仅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不反省自己,反而继续利用虞清嘉的愧疚和良心。他眉梢微微挑了挑,语气中带着调侃的笑意:「就这么点事,便值得你骗我?看来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个叫得上名字的外人,虞清雅与我完全没有利益关系,她的秘密你都不肯说,若是换成更亲近的人,你岂不是要坐视我被别人一直暗算?」

「没有!」虞清嘉立刻高声反驳。她都有些恼了,抿着嘴看他,「我明明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保证,以后不故意瞒着我事情,也永远不因爲别人背叛我。」

虞清嘉朱唇微微张开,她虽然思路被慕容檐带着走,可是此刻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在商讨虞清雅和系统的事吗,爲什么突然就扯到背叛上来了?

慕容檐见到虞清嘉冲疑,嘴角微勾,但是心中却浮起狠戾之意。她在犹豫。

对慕容檐来说,喜欢和占有欲之间没有区别,他对没有用处的人、没有好处的事冷漠薄凉,可是一旦被他习惯,被他接受,在他的价值体系里便成了「他的」东西,就要被他独有。说起来这是一个很没有道理的逻辑,他不关心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一旦这个事物太过美好,被他上了心,那无论对方愿意不愿意,他都要将其夺过来,此后独属他,一辈子受他操控。

虞清嘉现在,便已经被他划分爲所有物。他向来没有分享、谦让等美德,他的东西,便是死,也要死在他自己手里。慕容檐记得在他十岁那一年,宫苑中进献了一匹夜照白,慕容檐很喜欢这匹马,可是常山王也看上了。太子不想因爲一匹马起争端,於是便让慕容檐谨守晚辈之礼,将其让给叔父。慕容檐当时只是笑了笑,幷没有说什么,可是随后,他就将那匹马杀了。

他喜欢的东西,他宁愿将其毁掉,也不能容忍对方落在别人手上。然而虞清嘉和以前的骏马、宝刀不太一样,她会动,会笑,也会和其他人说话。这是慕容檐第一次对活人産生占有欲,他不舍得将虞清嘉摧毁,那就只能让她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不要看其他人,也不要意图离开他。

慕容檐笑了笑,眼睛幽黑,深深地看着她:「果然,你也不过是客套而已。」

虞清嘉终究是个有良心的人,她待人以诚,从没想过欺瞒朋友,更不会爲一己私利出卖朋友。所以她想,慕容檐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他只是要求她不欺骗他而已,虞清嘉本来就不会这样做。她最终还是心软了,她眼睛润润的,虽然声音低,但是极其清晰郑重:「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欺你瞒你,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故意丢下你。」虞清嘉说完后觉得不太对劲,赶紧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不许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虞清嘉知道慕容檐被叔父欺骗追杀,不得不背井离乡,他即便不说,想必心里也在怀疑这个世界。虞清嘉愿意告诉他,世界上依然有契约和承诺,依然有善意和容忍。

直到有一天两人各自成家,他再也不需要她。

虞清嘉幷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正如慕容檐不知道虞清嘉说话时只是将其当做普通朋友之间的约定。慕容檐这次终於露出些真心的笑意,因爲笑,他眼尾微微勾起,看着魅惑诡艶至极:「好,这是你说的。」

是你说愿意留在他身边,永远都不背叛他的。

虞清嘉方才允诺时坦坦荡荡,可是现在看到面前的少年,她猛地意识到这幷不是景姬,这是和她同龄的少年郎。她尽可以和闺中密友说两个人一辈子不分开不变心,可是面对男子……这样的话就带上了一些其他的味道。虞清嘉默默红了脸,她偷偷看慕容檐,发现他眼睛晶亮,唇角带笑,浑身都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喜悦。可是,那就是单纯的欣喜,就像是交到一个朋友,找到一件喜欢的东西一样,幷没有任何风月旖旎之情。

虞清嘉在心底默默「啊」了一声,不知爲何有些低落。虞清嘉垂眸,正想着心事突然被人弹了下脑门。她捂着额角抬头,就看到慕容檐眼睛含笑,目光中似乎带着些意味深长:「记住你说的话,你现在还有一件事瞒着我。」

虞清嘉楞怔片刻,才想到慕容檐说的是自己爲什么会知道虞清雅和系统一事。她能知道系统的存在,自然是因爲她前世死了。虞清嘉忽得想道,她前世死在十五岁,如果这一辈子她还是没能逃过系统的暗杀,因爲不知名的毒物而死去,那她死时慕容檐依然风华正茂,正值少年。等他日后恢复身份,娶妻生子,怎么还会记得年少时认识的一个少女,以及两个人曾立下的可笑约定呢?

虞清嘉垂下眼睫,过了片刻,低低说:「好。可是你已经瞒了我很多,我也要掌握一个秘密。等你主动将名字告与我的那一天,我就告诉你真正的原因。」

如果她能逃过前世的死,能彻底击败虞清雅和系统,等到了那一天,她愿意如实相告。

慕容檐的笑容沉了沉,倏然想起他不知通向何方的未来。

在他还是琅琊王的时候,他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恣意,掠夺,把玩,可是现在他虽有封号,但衣冠琅琊已名存实亡。霸王兵败那一天,杀乌骓,杀虞姬,终自刎。若是他也终将走上毁灭的道路,那他又有什么资本和底气,要求虞清嘉永远不背叛他呢?他将虞清嘉划爲自己的所有物,可是一个女子属另一个男人,永远只有一种方式。

若他现在还是琅琊王,那他一定会直接掠夺,永远不给虞清嘉张望的机会,可是他幷不是。

慕容檐静默片刻,最终将虞清嘉的腿放好,然后倾身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虞清嘉很是怔了一下,随即就要挣扎下地。

「别动。」

「可是你身上有伤……」

「你这样挣扎下去,才会让伤口加剧。」

虞清嘉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既然知道自己有伤,那就该将她放下来。虞清嘉想挣扎又怕真扯到他的伤口,十分无奈:「你这是什么歪逻辑,你将我放下来,我能自己走。」

慕容檐完全不理会她,他已经抱着她转出木隔窗,推开门走出屋子。被夜风一吹虞清嘉狠狠吓了一跳,她挣不开腿弯的力道,又实在害怕摔下去,只能虚虚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慕容檐即便抱着一个人,行动也比她轻巧的多。他很快走到虞清嘉后窗,期间穿过院门时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他站在屋后,指着面前几扇窗户,问:「你出来时开的是哪一扇?」

虞清嘉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羞耻,身爲女子在大半夜翻自己的窗户就已经很尴尬了,而慕容檐还要问她是哪一扇。虞清嘉没说话,慕容檐见此要往前门走,虞清嘉赶紧拦住他:「别开前门,会惊动丫鬟的!」她叹了口气,松开慕容檐的衣服,耷拉着脑袋指了其中一扇:「是这里。」

慕容檐单手一推,果然窗户没有上拴,无声地敞开了。虞清嘉尴尬地不敢抬头,慕容檐眼中闪过一丝好笑,他将虞清嘉换了个姿势,虞清嘉正以爲他终於要将自己放下地了,结果慕容檐单手揽着她,另一手在窗沿上一撑,便抱着她轻巧地越过窗户。虞清嘉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室内,随后慕容檐又将她换成横抱的姿势。

直到慕容檐将她放在床榻上,虞清嘉都是楞楞的。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她一个人时要哼哧许久才能跨进来,爲什么慕容檐单手,还抱着她,便能轻巧如飞鸟般跃进来?

慕容檐看着虞清嘉的腿,说:「你腿受伤了,安心休息吧。」

虞清嘉这才明白,原来他执意抱她回来,是因爲她的腿磕到了香炉,不能走路。其实她幷非不能走路,只是被慕容檐这样精细地对待,会让她産生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慕容檐站起身,幷没有立刻离开。他又在虞清嘉床前站了一会,搞得虞清嘉都有些紧张了,他却突然半跪到床边,将她沾在嘴边的一缕发丝拿开:「我也答应你。」

虞清嘉将头发吃到嘴里本来很尴尬,听到慕容檐的话,她不由一楞:「什么?」

慕容檐将她的头发拿开,手指慢慢上移,在她的眉心点了点:「这个答案我暂且寄存在这里,等我可以光明正大将姓名告诉你的那天,我就来取本金,以及利息。」

本金是她爲什么知道虞清雅重生,爲什么知道系统寄居在虞清雅身上。利息是她。

早在无量寺的时候慕容檐就决定,她将独属他。你属我,我将王妃之位献於你。

哦,至於虞文竣同意不同意,这幷不重要。

他也等着一切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若他最终没能夺回王权和天下,那他不会有机会活着来见她,若他终於恢复父兄的名号,那他一定会来取回他暂存的高利贷。

男人应当带着尊荣和繁华前来迎娶自己的姑娘,而不是在一切未有定数之前,妄图用同甘共苦、患难真情等空话困住她的一生。

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之前,若他失败,他暂且可以装作不知放她走,可是一旦她参与到他的生命中,慕容檐就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了。若他赢,千里江山与卿共享,若他败了……即便他败了,他也会杀了她,永远困着她。

所以嘉嘉,不要再问他的名号。他真的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