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抱住慕容檐脖子,趴到他背上。少年颀长挺拔,连脊背都是坚硬修长的,趴在他背上,虞清嘉能清晰地感受他身上的肌肉纹理。慕容檐的肩背幷不算宽厚,一来是因爲他的年龄,二来是因爲他天生骨架便是如此。然而虽然清瘦,但是他绝不会让人联想到窍弱、单薄等词。因爲走路时,虞清嘉能明显感受他背上的肌肉一曲一伸,静默低调,却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其实窍长型的肌肉远比鼓胀的、个头惊人的虬结型肌肉更有爆发力。短时间内可以练出夸张的肱骨肌肉,看着胳膊比腿粗十分吓人,但唯有长时间的、持续性的锻炼才能长出窍长的肌肉。这样一来,真正用武力说话的时候,哪个华而不实,哪个强悍有力,不言而喻。
虞清嘉很少和另一个人靠这么近,换成异性那就更绝无仅有。虞清嘉胳膊绕过慕容檐的脖颈,上身紧紧贴着他的脊背,鼻尖萦绕着的另一人的气息,带给虞清嘉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虞清嘉紧綳的精神渐渐放松,她最开始还脖颈僵硬,不敢离慕容檐太近,可是随着转过的屋宇越来越多,虞清嘉也放松下来,慢慢将额头磕在慕容檐肩膀上。
虞清嘉一夜未睡,扎好的头发早就乱了,毛茸茸的,一点一点搔着慕容檐的脖子。冬日的四更天尚是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唯有凛凛寒风,和天上寥落的星子笼罩在他们身周。朗独绝艶的少年,疲惫而乖巧的少女,拨云破雾,从晨光深处缓缓而来。
虞清嘉额头抵在慕容檐的肩膀上,疲倦地闭上眼。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这让虞清嘉産生一种和世界脱离的感觉,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狐狸精,今天是你吗?」
虞清嘉屏息等了一会,果然没等来任何回应。她呼了口气,也不等慕容檐的承认,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肯定是你。那会地上平坦,屋里没风没雨的,如果不是你,虞清雅怎么会突然摔倒?你没见那个时候她的脸色,又惊讶又不可置信,仿佛见鬼了一样……」
慕容檐本来没打算搭话,可是听到这里,眉梢不由细微一动。虞清嘉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把慕容檐駡进去了,她赶紧抬起头来,努力想把自己的脸凑到前面和慕容檐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本意是夸你顺便谢谢你的……」
虞清嘉靠在慕容檐背上,她这样一动,就完全没有考虑慕容檐的感受。慕容檐只能停下脚步,綳紧了脊背,好让虞清嘉柔软的躯体不至於那么贴紧他。
虞清嘉却没有理解慕容檐这番动作的意思,她以爲慕容檐生气了,现在要把她扔下来,她赶紧圈紧胳膊,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再把我扔下来我就生气了!」
虞清嘉圈的越发紧,这样一来,虞清嘉的脸颊距离慕容檐的特别近。她的呼吸轻一下重一下扑在他的脖颈上,慕容檐身体越发紧綳,可是他若是躲开脸就太明显了,他喉结细微地滑动了一下,最后压抑着嗓子说:「别动。」
「你竟然真的要扔我?上次你在马车上扔我下去我都没和你计较,你现在还……」
慕容檐忍无可忍,说:「没说要扔你。好好趴着,别动。」
虞清嘉见慕容檐的手依然扣着她的膝盖,幷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才将信将疑,慢慢将胳膊放松:「我们说好了啊,你不许突然放手。」
虞清嘉终於安静下来,慕容檐得以能继续走。虞清嘉侧过脸,将脸颊贴在慕容檐背上,眼神渐渐放空:「虞清雅说有人绊她的时候我还替你捏了把汗呢,好在最后根本没人信她。你是怎么做到的,爲什么地上什么都没有找到?」
慕容檐想了一想,认真道:「不知道。我随便从旁边拿了颗东西,至於是什么我也没看。」
「你是打到了她的膝盖上吗?」
「嗯。」这在宫中幷不是秘密,有资历的太监都明白其中门道,踢腿上的某个穴道,再硬的骨头也会跪下。
「哇。」虞清嘉惊奇地呼了一声,深感神奇。说起虞清雅,慕容檐一改路上的高冷,难得多说了两句:「你上次说的系统就在她身上吧?她能顺利活到现在,全亏一直待在内宅。她给虞老君把脉时手法幷不对,可是她却准确说出对方的病情。后来,她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往药里加东西,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托大。」
虞清嘉深表同意,突然得到不属自己的强大能力不见得是好事,虞清雅因爲系统越来越狂妄自大,连她唯一称得上优点的提防心都没了。虞清雅现在宛如一个没有经过努力训练就突然得到深厚内力的人一般,她空有强者的力量,却没有一颗强者的心。如果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力量,在武力变强大的同时,内心也会同时变得坚韧、谨慎、胆大心细,可是虞清雅幷没有。她习惯了窃取,习惯了不劳而获,渐渐成功蒙蔽了她的眼睛,让她误以爲所有的成就都来源於她自己,从而肆意妄爲,四处树敌。不知道虞清雅有没有想过,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如果有一天系统离开,她要怎么办?
虞清嘉贴着慕容檐的肩胛骨,感慨道:「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真是可悲。」
慕容檐眸光似乎动了动,最后化爲一声平静的赞同。
将所有筹码压在别人身上确实是很可悲的事情,虞清雅如此,慕容檐也是如此。
仅仅半年的时间,他渐渐习惯虞清嘉的陪伴,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贪恋。他其实和虞清雅一样,虞清雅指望系统不要离开,而慕容檐也在希冀,虞清嘉永远在他身边。
原来在她眼里,他自己亦是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