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再一次怀疑,之前那么多年,一定是政敌居心叵测,在诋毁公子的声誉吧?白蓉试探性地将棋盘放好,然后安静地退到一边。
虞清嘉搬过来的棋幷不是围棋,而是七国棋。棋子包括周一颗,齐楚燕韩赵魏秦各十七颗,代表周的棋子爲黄色居中,其余七国各有一种顔色,摆在四周。走棋时七国次序而走,一旦落子不得复还,当所剩棋子数目不足十颗,或者将被擒后此国亡国,不得继续逐鹿中原。
慕容檐选了秦,另选两国连横。七国棋玩乐的性质更多,而合纵连横又催生出许多种可能,所以无论在士族还是女眷间都深受欢迎。虞清嘉一边推动着五顔六色的棋子,一边和慕容檐闲话:「你刚才在看什么,怎么看的那样认真?」
「华阳国志。」
华阳国志,虞清嘉将这四个字默默念了一遍,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巴蜀汉中等地的地形。」
虞清嘉光听名字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复杂,现在听到慕容檐解释,她就越发迷惑了:「我们在江北,你了解巴蜀之地做什么?即便调官,也不会被调到南朝的地界上去啊。」
白蓉听到这话有点紧张,而慕容檐看着十分随意地,说:「爲以后准备着而已。可能永远用不到,但万一需要时,多了解些就多些胜算。」
这下白蓉更紧张了,其实这话随便岔一句就糊弄过去了,公子爲什么说了实话?白蓉脸色紧綳,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虞清嘉的方向。虞清嘉朱唇微启,看着似乎楞了楞,随后脸上渐渐正经起来:「你莫非……」
莫非什么?白蓉心綳得死紧,任她想破头也猜不到有朝一日面临身份危机,竟然是公子自己说出来的。莫非虞清嘉根据蛛丝马迹,猜出了公子真实的身份?
虞清嘉神情严肃,问:「你提前了解南朝地形,莫非打算降南朝?」
屋里的气氛凝滞了一瞬间,白蓉默默地看着虞清嘉,慕容檐脸色冷淡,看不出想法。虞清嘉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点发虚,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你爲什么这样看我?」
真的不能怪虞清嘉往这个方面想,慕容檐说他的父亲是冀州将领,但是家业被叔叔霸占。慕容檐身负家仇,现在还在查看南方的地形,无论怎么看,这都是慕容檐打算孤注一掷和叔父争权,一旦失败,他就带着人渡江投奔南朝。
虞清嘉心说你可不能干这种傻事,日后统一天下的人乃是北朝齐琅琊王,这个时候投奔南朝,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等日后琅琊王收复建康,他对前朝降将能有好脸色吗?虞清嘉越想越担忧,於是一脸严肃地握住慕容檐手臂,真诚地劝道:「你千万不能做这种傻事,虽然南朝现在占地比我朝大,政治更清明,皇族也比慕容家靠谱,可是你也不能因此而産生南渡投降的念头。」
慕容檐语气淡淡:「你多虑了。」
「你不要不当回事,我是当真这样想,所以才认真劝你。」
白蓉听到虞清嘉说南朝的底盘比齐国大的时候就想抆汗,等后面听到虞清嘉挤兑皇族,似乎对慕容家颇有微词,白蓉头上的汗都要结成冰了。
虞清嘉发自肺腑地劝告,发现慕容檐没有当回事,反而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她吃了一惊,连忙压住慕容檐的手:「你干什么?棋子一旦落下,不能悔棋。」
「谁悔棋了?」慕容檐用眼睛朝虞清嘉的方向稍稍示意,「我已经赢了。」
「什么?」虞清嘉不可置信,连忙低头看自己的棋,发现果然另外两个将都被吃了。
她瞠目结舌,又觉得十分不甘心。虞清嘉看着慕容檐悠哉悠哉地将自己的棋子归拢在螺漆木盒里,她心中不服,斩钉截铁道:「一定是因爲兆头不好才输了,这次我要用秦。」
片刻过后,虞清嘉撑着下巴,良久未动。慕容檐幽幽反问:「还剩一次落子的机会,想出来了吗?」
自然,虞清嘉是没法用一颗棋子而挽回败局的。
虞清嘉不情不愿地,用手指将棋子一颗一颗划拉回来。她抬起头幽怨地控诉:「你爲什么都不让我?」
慕容檐轻轻笑了一声:「我爲什么要让你?」
毕竟南朝比齐国土地更大,兵马更强壮,君主也更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