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文竣和虞清嘉都明显地楞了一下:「什么?」
虞清嘉换了衣服,匆匆赶到虞家。
路上白芷压低了声音,悄悄和虞清嘉说:「老君的白事怎么来得这样突然?我们五月走时,老君虽然缠绵病榻,但是看着幷不像是不久於人世的模样。在此之前也没有传来老君病情加重的消息,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呢?」
虞清嘉面色凝重,慢慢摇头。这些天她虽然和虞文竣搬离虞家祖宅,可是和家族的联系幷没有断。如果虞老君病情加重,无论如何虞文竣都会受到消息,然而在今日之前,虞家毫无风声,就连前几日虞家一位长辈上门做说客,也幷没有提到虞老君病重的消息。如果那时候老君形势就不太乐观,这必然会被长辈当成一个很有力的武器,可是对方幷没有提及,可见虞老君的身体状况一定是稳定的。
那这就奇怪了,既然虞老君身子骨一如往常,这几天也没有大的气候变化,那虞老君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虞清嘉脑子里不由涌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虞老君,不是自然死亡?
虞清嘉想起去年的梦,梦境中她自己就是误食毒水,突兀又无声无息地失去了气息,那虞老君,有没有可能也是如此呢?
虞清嘉一声素白,脸色沉重,偏头对白芷说:「前面就是正堂了,人多耳杂,不要再说了。」
白芷几个丫鬟明白虞清嘉在提醒她们,都连连点头。虞清嘉走入正堂,里面已经哭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看到虞清嘉进来,乱糟糟的声音停住,许多内眷停下交谈,都回头来看虞清嘉。
虞清嘉非常沉着,她稳步走入中厅,先给最中央的长辈行礼,举手投足无可挑剔。等站好后,她说道:「请各位长辈安,不知老君现在在何处?」
女眷相互看看,其中一个夫人说:「老君在里面,六娘是老君的嫡亲孙女,临走时老君还是惦念着你们呢。你进去送老君最后一程吧。」
虞清嘉道了谢,掀开帘子到里间去。虞老君果然已经收拾妥当,换上了全新的寿衣,几个丫鬟正跪在塌边给虞老君抆拭手指。虞清嘉看到后,说:「我来的晚,没能见老君最后一面,这些事就让我来吧。」
丫鬟停顿,不知道该怎么办。虞老君身边的大丫鬟起身腾开位置,说道:「既然是六娘的孝心,那我等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若是老君知道了,九泉之下也会欣慰许多。」
人人都知道虞清嘉之前随着虞文竣搬离虞家,声势闹的极大,说是撕破脸也不爲过,现在虞清嘉回来,不少人都冷眼观望。其实这种白事场合应该由长辈出面,虞清嘉跟在后面看着就好,然而虞文竣虽然带着虞清嘉一同回祖宅,可是虞文竣是大房二房唯一的男丁,这种场合琐事极多,他连后宅都没回就直接去前面了,而二房又没有其他女性长辈,所以只能虞清嘉出面,自己来应对丧礼上的大事。
虞清嘉浑然不在意旁人各色的打量目光。因爲先前搬家一事,虞文竣被不少人指责不孝,连虞清嘉也难免被牵扯到。现在虞老君突然病逝,虞文竣作爲唯一的孙子竟然都不在跟前,更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说闲话。虞清嘉作爲□□之一俞氏的女儿,她要面对的明里暗里的打量,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虞清嘉却很从容,无欲则刚,只要无所求就无所惧,反正她也不想从虞家得到什么,那爲什么还要在乎这些人的看法。但是,虞清嘉却很想知道虞老君真正的死因。
她跪坐在虞老君身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湿帕子,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爲虞老君抆拭露在外面的皮肤。虽说婚丧大事,在礼仪中丧事和新婚一样重要,可是真要面对时,众人对死人的态度绝对和婚礼没法比。外面站着那么多儿媳孙媳孙女,可是愿意和虞老君同处一屋的很少,愿意亲自上手给亡人抆拭身体的,就更是几近於无。那些已经生儿育女的夫人媳妇都不愿意,虞清嘉一个年轻小姑娘主动要求,还真让丫鬟们吃了一惊。
虞清嘉借着抆身的机会,率先检查了虞老君的指甲。不出预料,指甲上一如平常,幷没有黑色沉积,虞清嘉一边暗暗留意,一边不动声色和丫鬟套话。
「前几日我向世伯询问时,世伯还说老君身体如常,爲什么突然就去了?是不是这几日老君着了凉,或是吃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本来虞老君死的就很仓促,现在虞清嘉隐隐流露出是不是丫鬟照看不力才导致老君病死,丫鬟一下子就慌了。大丫鬟忍不住,说:「幷没有,这几日我们几个整日眼睛不错地盯着,煎药都是亲自来,怎么敢让老君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呢?老君走前还好好的,她照常喝了药,之后身子乏,她睡前还说醒来后想吃桂花糕。奴婢亲自伺候老君睡着后,赶紧去外面洗花瓣,做糕点,谁知道等奴婢回来,老君就……」
虞清嘉低着头,将丫鬟话中的信息暗暗记住。虞老君是在睡梦中死去的,或者说,在丫鬟们以爲她睡着的时候死去。虞清嘉心里有数,再检查虞老君身上的小细节时就有目的很多。
虞清嘉慢慢抆到脖子,她翻开虞老君的衣领,手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
虞清嘉的眼中冷光乍现,她猜的没错,虞老君的死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