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夫人微抬眉眼,也往那边看了看,不见人,倒是地上有投影。他知道自己对他不满,还敢在近处待着,倒是忠心。她接过丫鬟新沏的茶,递给女儿:「瞧你,脸都冻红了,今日去了哪里玩闹,每日都不见人影,跟你爹有什么区别?」
司玲珑双手接过,说道:「去了千青湖,和云家姑娘约好的,钓了几尾鱼,就在酒楼里吃过了午饭才回来。娘您今天用午饭了吗?」
「用过了。」司夫人淡声,「去的也是千青湖,瞧见了你,还有那个护卫。」
司玲珑手势一顿,抬眼盯着母亲,没有吭声。司夫人见她眼里瞬间染上警惕,心下不悦,正要问个仔细,将母女之间该说的都说出来,就见下人小跑进来,说道:「司马家的公子来了。」
按照一般姑娘家的做法,估摸会躲着,但司玲珑就是司玲珑,她不喜欢司马公子,一点也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他,最好知难而退,她才开心。
司夫人见她不走,说道:「进去,像什么话。」
「我和他也算是见过两次的朋友,朋友来访,女儿怎么能躲着。」
司夫人板着脸道:「快进去。」
司玲珑偏是不走,一会司马公子进来,见司玲珑也在,微微意外,作揖跟她问好,司玲珑也大方回礼,并道:「今日我爹爹不在家,你又做不了学问了。」
话里有赶人的意思,司马公子笑得略略尴尬:「本以为这个时辰司大人会在家中。」
「我爹心系朝廷,以朝中事务为重,并不常在家,下回你过来,可以先差遣个下人来,我定会如实告诉你,免得你总是白跑一趟。」
司玲珑不喜他,更不喜他总是装傻充愣,话里暗暗带着讽刺,别说司马公子,就连司夫人听了都觉得气恼。她赶紧上前圆场,将司马公子送走,回头对女儿喝道:「你越发不像话了!当初就不该什么事都由着你,娇惯出你这样的脾气来。」
「娘……」司玲珑软了声,「女儿一向都是听您的话的,您知道的,惟独婚姻大事不能听您。」
司夫人本想跟她说清楚这件事,可没想到女儿竟忤逆到了这种地步,为了个男子都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不懂事、霸道、无理,若真的答应她让她跟那卑贱护卫在一起,那日后她定会后悔!
「管家!捉了他,捉了小姐,不许他们再见面!」
司玲珑没想到母亲突然下了这个命令,一瞬愣神,等回过神来,就听见外面有护院过来,往门口一侧提着兵器前去,她忙跑了过去,将她的意中人护住,大声道:「谁敢抓他!」
司夫人冷声:「你反了!这个男人留不得了。」
司玲珑顿时惊愕,张开手拦住那些护院,司夫人厉声:「司无言!当初我丈夫将垂死的你捡回,给你温饱赐你姓名,你便是这样报答我们司家?将你手中的剑放下,不要忘了,那是我赠与你护卫司家的,你要用它来伤我司家人?」
司玲珑不曾见母亲这样怒过,预感她刚才所说不会是假,她心中焦急,要司无言不要放下手中的剑,谁想背后一声「光当」,是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愕然转身,只见他眼里示意她不要再为自己说话。
眼见就要生离死别,司玲珑眼中已然有泪,颤颤摇头:「我们走吧……」
司无言未语,仍是摇摇头。司夫人说得没错,司家给他温饱又赐他名姓,司家不曾亏欠过他任何东西,那如今他也不能带走他们的女儿。他本以为诚心能撼天动地,但他终究是多想了。
司家是不会将女儿嫁给他的。
但他也不能带走恩人唯一的女儿。
司无言被护院押走时,司玲珑还想跟上去,被司夫人拦住。她自知无力救他,转而哀求母亲放过他。司夫人冷言说道:「他的命是我们司家的,我处置他,有何不可?就算是要收了他这条命,也无人敢说什么。」
「能要他命的只有爹爹,是爹爹领他到我们司家的!」
司玲珑歇斯底里一吼,更让司夫人怒火中烧:「那你去找你爹回来,他心在朝廷,早就不要这个家了!三个月不曾入过家门一步,别家夫人都以为司家是我当家,那就让她们这样以为吧。你爹不理这个家了,连你也要忤逆我,那就将你嫁个好人家,总比日后你娘又被人当笑话得好。」
司玲珑这才明白过来,母亲对司无言的怒和怨不在於他本身,而是在於她的父亲,那个总是不回来的父亲。她在害怕,害怕丈夫丢下她,也害怕日后女儿会丢下她,所以她狠下心来,断了这个「笑话」。
可她明白得太晚了,母亲再不跟她多说一句,留下满是愤怒的背影拂袖而去。她怔了怔,往门外跑去,此时的她知道唯有一个人可以救他,那就是她的父亲。
但她那个爹爹终日都在衙门,通报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等顺利见到他,只怕都晚了。她仔细思量一番,骑上快马去了陆家,想找陆无声做引路人。
她的父亲对陆无声评价颇高,若借着他的名义去见,那父亲只怕会立刻出来。
然而陆无声并不在家中,她心下一慌,转而去了云家,只盼他还未离开云家。
行至一半路程,突然冲出几人拦路,她停马一瞧,正是家中护院。她下马要跑,就被护院团团围困,将她捉住,塞入旁边马车上,要将她押回司家。
求救的路一断,司玲珑深感绝望,奈何势单力薄,根本没有办法逃离。
远在云家的云照和陆无声说了半晌的话,见天色已不早,往来的人变多,总往这瞧看,陆无声说道:「我先回去,若有消息,我来找你。」
「嗯。」云照真想亲他一口,奈何路人太多,她可不敢。
「小姐小姐。」
喜鹊的声音几乎在街头传到街尾,焦急不已,云照抬眼看去,喜鹊提着裙子急跑过来,喘气道:「我刚到衙门,跟万捕快说了两句话,就听见了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消息?」
「早上刚跟您游湖的那个司家姑娘,她在街上被人抓走了!有人过来报案,万捕快刚要去看看,就又来了个衙役,说是误传,抓她的人是司家护卫,不是恶徒。小姐,您说为什么司家人要抓自己小姐呀?」
云照愣了一愣,看向陆无声,便见他的脸上也同样染上了肃色。两人相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安。
难道真的这样难以逃脱历史原本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