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本不该有人来,只因这里是偏院,连红绸灯笼都比其他几个院子挂得少,可见不是招待宾客的地方。可现今却有人来了,还来得这么凑巧。
若让人发现他和十七公主共处一室,那后果不堪设想。就算皇帝不计较,但他也是娶定十七公主了,这万万不可。
陆无声想罢,以拳做刀,一拳重击在窗户上,瞬间击断一根木头,窗户敞开三四寸。再击三下,就能出去了,他提拳要再击打,刚抬手就被十七公主抱住,她慌张道:「你闹出这么大的声响,他们会听见的。」
「公主,我先送你出去,我再离开,不会有人看见。」
「那窗户呢,好端端的窗坏了,世子会寻人查探的。」
「那也只是当做贼人进来偷窃,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若待在这里,结果才会真的不可收拾。」
「什么结果?」
「你父皇顾及我父亲的面子,不会要我性命,但你下嫁於我,却是最有可能的。」
十七公主瞬间瞪大了眼:「那你娶我就好了。」
陆无声一怔,十七公主自觉说错了话,咬了咬唇没吭声。陆无声见她默然,突然明白过来,意外看着她。
那婢女无疑是她的宫人,进来前明明说还有旁人,可房里并没有。等他进去后,婢女就将门关上,而窗户早就紧闭了,所以屋里才这么昏黑。
也就是说,他和公主被关在这,是公主一早就授意的。
结果似乎很明显……她想嫁给他。
陆无声脸色顿时一沉:「公主请自重。」
说罢,他便又往窗户重击一拳,力道比方才的更大,窗户被撞开的口子也随之扩大。天成公主羞红了脸,咬牙道:「你怎敢嫌弃我?我哪里比不上云照,那个低贱商人家的女儿?」
陆无声不想多说,因为多说无益,从这里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十七公主大声道:「父皇将你的画像拿来,我看上你了,看上了!可是父皇问你父亲,你爹却婉拒了这门亲事!如今你也是,你们父子都该死,该死!」
陆无声没想到她竟是个撒谎精,从见面开始,就在说谎,如今还想用这种办法逼他娶她。
她对他哪里有什么情爱,只不过是高高在上惯了,不容许别人拒绝,陆家越是拒绝她,她就越是不服气,甚至能用终身大事来赌这一口气。
单是这点,她就比不上云照,一点、一点也比不上。
「所以你想出宫也是假,就算今日不是在世子府,你也会在别的地方用同样的法子逼我就范。只是公主,你找错人了。」陆无声回以冷声,拳头上已经被木屑刮破了,鲜血如红梅点在木窗上,他却毫不冲疑。
十七公主怔怔看他,又觉羞辱,又觉愤怒。从未有人这样拒绝过她,她不能接受!
「啪。」
窗户从外面被人劈开,碎屑直往里散。陆无声一步退后,以袖挡住,心中诧异。
是谁在外面斩断窗木?
世子大婚,进府要搜身卸掉利器,就连一指长的短刃都不可以携带,那就说明,外面那人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而是偷偷入了世子府。
可他并没有安排这样的人,云照也没有,那是谁在帮他?
他轻步跃出,却不见人,那人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武功之高,更令他困惑。
「陆无声!」十七公主见他要走,将自己丢在这,声音顿显可怜,「我爬不出去,带我一起走吧,这里变成了这样,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宾客的声音几乎就近在廊道,似随时要进来。
陆无声想也未想,说道:「有凳子。」
说完他就走了,不留半分冲疑。只剩十七公主在窗边眼睁睁看他离去,恼得怒火中烧。等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才敛起面上怒容,双眸只剩腻烦:「与我成亲本可救你一命,可你非要寻死路,我也拦不住,那就跟你心仪的云家姑娘一起去死吧。」
说着,她就转身去开门,大方泰然,像是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陆无声从后院出来,迅速整理好衣裳,重回宾客中,不见惊慌,不见狼狈,似刚才没有离开过。
他怕世子府还会有变故,想带云照先行离开,酒宴开始,就连连喝了几杯酒,借着不胜酒量免得等会酒宴出丑的借口,先行离开,去寻云照。
云照此时刚忙完,正想着十七公主何时让人来叫自己过去一见,就先瞧见陆无声了。
云家的伙计们也在后厨待命,这会见陆家少爷过来,暗自笑笑,一哄而散,跑远了。早就练就了一张厚脸皮的云照淡定如常,只是他们这样识趣,回头得多给他们加赏钱才行。
她还来不及多问他一句,陆无声就弯身附耳说道:「我见过十七公主了,有状况,我们先走,出去后我慢慢跟你说。」
难得见他这样严肃,云照也不多问,命伙计好好看着,自己就和陆无声离开了世子府。
陆无声特地寻了条人烟稀少的小道,边走边和云照提方才的事,听得云照连连惊讶:「十七公主竟是这样的人。」
「司姑娘视她为好友,或许只是因为志趣相投,司姑娘又从未忤逆过她,所以瞧不见公主的本性,如今我们陆家拒绝过她两次,她便恼羞成怒,我倒也不是太意外。」陆无声说道,「只是我狐疑一点,那画像上的人究竟是不是程冲。」
云照将心绪平复,快速理顺了思路,说道:「如果是,那我们之前做的推论,也就完全推翻了。然而公主这样奇怪,着实让人怀疑。」
两人都以为公主能找出那人是谁,但是没想到又来了这样一个插曲,那那人到底是不是程冲,或者是不是七皇子的人,有待考证。
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照都觉得头疼:「十七公主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又得罪了个最受宠爱的天成公主。」
陆无声也不想得罪她,但总不能娶她。他是想活到白头,但此生过得不痛快,白头又有什么意义。他的白头,是要和云照相守到那时为前提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的话,那就走另一条水路。」
怎么听都像是在安慰她,云照如今是愁,但并不惊怕:「我们暂时找不到可靠的人去宫里确认那画像上的人是不是程冲,但我们可以去看看七皇子身边的程冲,是不是画像上的那个人。」
陆无声笑道:「云云越发聪明了,懂地反向思索。」
云照得了夸奖,还是开心不起来,脑袋一枕,枕在他的胸膛前,紧抓住他的衣裳不松手:「陆无声,你要好好的,我们要一起过年,一起登高放烟火,一起看元宵花灯……」
陆无声双眼蓦地干涩,简单的愿望,却有些遥不可及。他伸手将她抱住,紧拥在怀:「好。」
冷冷寒风中混着各家办喜事时放的炮仗火药气,还有大街小巷上人们卖糖果蜜饯的甜香味,年味已至,两人却觉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