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来像是赶客,所以陆战没有贸然说出来,不过兄弟二人也听明白了,纷纷受教,从而跟他告辞,回宫去了。
送走二人,云照还颇不「舍得」。本就是两个在云端之上的人,见一面难上加难。找个太监和御马监的人尚且要绞尽脑汁,更何况是堂堂皇子。奈何不能暴亅露动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车离去,令她好不窝火。
陆无声想尾随一段路,还没提步,就听见父亲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送云儿回去,你云叔叔该担心了。」
陆无声顿步,又看看云照,说道:「我这就送云云回去。」
云照想了想,问道:「陆伯伯,十七公主今日找我麻烦时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呢?」
「人各有命,皇家的人,还是少提为好。」陆战板着脸道,「快回去罢,再不走,你父亲就要找到陆家来了,这样像什么话。」
他一凶,云照也不敢多问了,讪笑一声,跟他道别。
陆无声送她出来,提袖而闻:「已经没有半点香气了。」
「在外面站得久,香气也就散了。」云照分析道,「而据三皇子七皇子所说,十七公主亡故后,他们皇子皇女就守在了圣上门前,就算是当时只站了三刻,气味也该散了。所以真凶必然是在圣上闭门前,就和秦融秘密见了面,和他交代了来试探我的事。」
「第一次是让玉公公来杀你,第二次却是让秦融来试探你,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你?是怕你知道什么?」陆无声一顿,「不,应该是说,是怕我知道什么。」
「他怕你知道了是谁要对你下杀手?也就是说,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他只会像在竹林时安排杀手,而不是还给你机会。」
香气一事,云照本以为是柳暗花明,但没想到又陷入困境。
陆无声送她到了家门口,见她还苦思,便摸摸她的脑袋:「不是已经比第一次回来,好很多了吗?」
「嗯。」云照叹道,「贪心不足呀……我进去了,你也快回家,路上小心。」
以前的叮嘱哪里会加上这四个字,连云照也没留意到,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是满满的危机感。陆无声没有戳破,应了声,等她进门才走。
云照夜归,静悄悄往屋里走,进了房里,正松了一口气,就见房里有人,着实吓了一跳,再一看,竟是母亲。
云夫人见她归来,立即站起身,紧拧的眉头才展开,也像是将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表情的一瞬变化,让云照刹那间反应过来,母亲一直在等她回家。
「娘。」
云照唤了一声,云夫人打量她几眼,说道:「晚了,快去梳洗,然后睡吧。」
「娘。」云照紧绷的心像寻了棉絮般的轻软,倚在母亲肩上,将她抱住。原来在十四岁的这年,她还没有母亲高,还能这样枕着她的肩头。
云夫人鼻子微酸,搂着她说道:「娘知道你今晚受了惊吓,也是娘亲的疏忽,没给你院子多安排几个护院,云儿你莫怕,家里的护院今晚都守在你院外了,你只管好好睡。」
「我没事,娘,是我又闯祸了。」
「你脾气是拧,可从来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那人却想要你的性命,所以不是你闯祸,是那人太歹毒了。」云夫人拍拍她的背,「以后有事和娘亲说,别总是自己扛着,你自腊月初八后,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以为你是因陆少爷有心结,可近日来看,你同他感情甚好,并不是因为他吧?」
云照想跟母亲坦白,可又知道绝对不能说,否则母亲徒增担心,事情就更枣手了。
「都是些小事,哪个姑娘家没一点心事的。」云照展颜,笑得灿烂,「明日就欢喜给您瞧。」
云夫人瞅着她,嬉皮笑脸的,真瞧不出她的心事了:「娘可不信你。」
云照仍是嬉笑着:「女儿真的没事,您快回去睡吧。」
云夫人和她说了几句话,心里还疏通了些,堵得没那么难受了,边走边道:「明日你要吃什么团年饭,我让厨子做。」
团年饭……转眼间,终於熬到年三十了。云照颇有感触,再没有哪一年的大年三十,能让她这样有感悟了。
「奶奶爹爹娘亲喜欢的,女儿都喜欢。」
云夫人终於笑了笑:「嘴甜。」
云照笑笑,等送了母亲回去,她才疲累地往床上一躺,连下人在外面敲门,她都没听见。
梦境中的树越长越大,那是一株花树,云照见过,比上回看见的还要大。她还没有忘记上回在这里出现了两个黑白神仙,一个要救她,一个要杀她,还见到了陆无声。
她知道这里是梦,但又忍不住往深处走,走到树下,花瓣一如上回,轻飘飘往下掉,但云照想起来很快那花瓣就要淹没人了,因此往后退步,退得远远的。
「呵,变聪明了。」
声音清亮悠远,在这白色境界幽幽回响。云照蓦地抬头,就见那黑袍神仙俯瞰着她。
还来不及细看,花瓣似大雪飞扬,漫天飘飞,眨眼就将她的脚踝淹没。云照一惊,想要退身逃离,可花瓣如冰霜,将她牢牢固定在了冰花之中,慢慢看着冰花从脚下堙没到她的膝盖,她的腰。
寒冰刺股的冷渗入骨髓,侵吞梦境外的她。她冷得瑟瑟发抖,想喊,可又喊不出来。就在花瓣要将她完全吞噬时,一袭白袍的神仙从天而降,往冰花呵了一口气,冰花瞬间化作满地花瓣,蔓延在这白色境界,似起伏的花海,绚烂夺目。
「啊——」
云照猛地坐起身,立刻打了个喷嚏,再往左右一瞧,没有黑白神仙,也没有……盖被子,就这么合衣躺了半宿。
「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