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相接声铿然震响,扶风对上持剑之人森冷发红的双目,心头猛震。
失神间,持剑之人击退扶风,向后一纵,留下一记极其怨怒的眼神后,消失在了集市中。
埋伏在人群里的一众刺客紧跟着撤退,刹那间竟如泥牛入海,除五个已被拿下的刺客外,其余全部失去踪影。
延平率领一批暗卫从后方赶过来,犹自惊魂未定“大人”
赵霁右臂受了伤,鲜血浸在墨绿色的锦袍上,分外刺目,然而他此刻并无心查看,满心全是居云岫带给他的震撼。
她刚刚竟然不顾一切从后方护住了他。
如果不是扶风来得及时,在千钧一发间击退了那个刺客,此刻的她恐怕已经
赵霁脸色苍白,握着居云岫的手微微发抖。
居云岫全然无暇理会他的这些反应,低头检查过他的伤口后,皱眉着吩咐“伤口太深,快叫程大夫来一趟”
集市遇刺打乱了返回洛阳的计划。
因赵霁受伤,众人就近在集市旁边的寺庙里歇下。
此寺名曰“白泉”,乃是茂县城郊的一所百年老寺,住持是个年逾古稀、相貌慈祥的高僧,听闻有人在寺外的集市上受了伤,立刻就吩咐僧人把客院收拾出来,恭请赵霁一行入住。
太阳快下山时,程大夫给赵霁处理完右臂上的伤口,交代了一些医嘱后,提着药箱退下。
居云岫守在床边,神色凝重。
赵霁嘴唇虽然失了血色,脸色却不错,主动调侃道“惭愧,这次要听凭你的处置了。”
两日前,他才刚承诺居云岫今后不会再遇到这等凶险之事,今日就连累她在集市中遇袭。
还差一点就害得她丢掉性命。
赵霁心中愧疚难消,隐约又带一分隐秘的兴奋与满足,眼底含了深情之意。
居云岫撇开眼,道“所以说,我不相信男人的承诺。”
赵霁啼笑皆非,看她脸上严肃的神色不减,猜想这次是真的令她担忧了,正色道“延平已在彻查此事,这些狂妄之徒,多半出自叛军,水落石出后,我不会饶恕他们的。”
居云岫道“叛军不是在北边”
赵霁道“军队在北边,但武安侯麾下的那些爪牙一直散布在蒲州各地,这次来,我没带乐队与仪仗,便是想尽量提防,避免连累到你。”
居云岫垂目不语。
赵霁静静地看着她,再次道“灼灼,今日多谢你。”
居云岫偏开脸,道“好好养伤,莫要误了婚礼。”
赵霁哑然失笑,只当她是羞涩,应道“遵命。”
伤口在手臂上,并不致命,也不至于影响行程,他最多在这寺庙里休养一日就够了。
离开赵霁房后,居云岫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唤来扶风。
自从下午在集市遇险后,居云岫的脸就像一块冰,一直没有融化过,扶风进屋来,都不敢抬头。
居云岫坐在榻上,道“是不是他”
问的是今日从天而降,对准赵霁杀去的那个黑衣人。
扶风抿唇,颔首道“是。”
今日埋伏在集市里的刺客大概有三十人,个个身手矫捷,配合默契,其中在最后一刻从天而降,向着赵霁后胸刺去一剑的那人,正是这场伏杀的策划者战长林。
他今日做了许多伪装斗笠、面巾、黑衣,然而他那双眼睛扶风不可能认错,他的身法、剑招,扶风也不可能看走眼。
想到自己在紧急之下刺伤了他,扶风赧然道“卑职事先不知那是长林公子,救驾时误伤公子左肩,还请郡主责罚。”
居云岫不置可否。
那个伤口,她回头时看到了,血淋淋的,应该不比赵霁好到哪里去,然而真正令她忧心至今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战长林走前的眼神。
那样震惊、怨怒,同时又痛楚、茫然的眼神,居云岫还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
在他要杀掉赵霁的一瞬间,拦在他的剑下、赵霁的身前,这应该是他万万想不到的结果。
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如果心灰意冷,就此离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如果他积恨于心,再发一次疯呢
潜伏洛阳的计划必将再次被打乱。
这,才是居云岫真正忧心的。
居云岫闭上眼睛,沉吟道“赵霁在彻查今日遇袭一事,已经盯上了太岁阁,你去协助延平查案,切记不要让他们查清真相。”
武安侯的真实身份还不能暴露,一旦让赵霁等人查到战长林就是这次伏杀的幕后凶手,肯定会顺藤摸瓜查到苍龙军。
到那时,他们入洛阳的事就会更棘手了。
扶风领命,走前,居云岫又道“他今夜恐怕会过来,你盯着点,别让赵霁的人发现。”
扶风眼神微动,应是后,退下了。
夜幕低垂,流水声哗哗过耳,白泉寺往东三十里处的一条河流边,茂林覆盖,一群人休憩在树影深处。
今日刺杀失败,还平白折了五个兄弟,众人心情都非常郁郁,包扎完伤口后,询问领头“大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被唤“大哥”那人坐在树角,眼却望着河边,脸色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