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石河超过他们走了上去,一起的还有几个同样从j省出来的国家队员,男男女女的都有,一现身那名j省的教练就笑容灿烂地迎向他们。
“你队呢”
“魔都队呢”
余乐和程文海同时开口。
下一秒两人又同时说。
“看见了。”
“在那边。”
在这样的全国比赛里,国家队的队员代表的都是自己所在省队比赛,无论哪个运动都一样,余乐和程文海对这样的流程再熟悉不过。
两人相互摆了一下手,朝着自己代表队的教练走了过去。
负责在门口等余乐的依旧是李教练。
李教练戴着帽子,好像一下年轻了十多岁,有些微胖的脸上笑起来特别亲善,一来就将余乐抱住,“好久不见。”
四天前的“精英赛”,魔都队没有运动员过来,所以距离余乐去省里比赛,确实有二十多天。
余乐四天前的比赛成绩不好,看见李教练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毕竟当初他们对他期待挺高的。
原先跳水的时候,拿不到世锦赛的奖牌,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代表队,现在就更愧疚。
但李教练却亲切地拥抱他,脸上的笑容,嘴里说的话,没有丝毫的不妥,最后他将放在脚边儿的行李袋一打开,露出里面黑色的滑雪服,说“加衣服头盔滑雪鞋滑雪板,两套,是我们今年队里发的队服,滑雪板你不适应我回头给你送到宿舍,衣服先穿上吧。”
余乐一眼就看见了背包外面的商标,滑雪界no1运动品牌,一套专业装备两万多,他们为他准备了两套。
果然是有钱豪横的魔都队。
比国家队发放的装备还好。
不是说国家队穷,而是这里存在一个赞助的问题,和总局签订赞助合同的是奥国的一个品牌,在世界上也很有名了,但比起魔都送过来的品牌,却微微差了一线,价格自然也要便宜一点点。
余乐把背包拎起来的时候,有种自己拎了四大万的感觉,沉甸甸的啊。
踏实
说来好笑,余乐都是国家队跳水队的主力了,而且世界排名也很高,但他拿到的比赛奖金数量非常少,到现在他都靠补助和津贴生活。
国家队队员补助4100,地方补助4000,如果有集训一般每个月还会得到2000左右的补贴,没有集训他每月工资固定8000多一点。
在京城那地方就算包吃包住也活的非常拮据。
最近他换项,是在月中旬到的自由滑雪队,跳水队和滑雪队十月份都没给他发钱,穷的是叮当响。
但是魔都队大气啊,在他十一月份参加省比赛,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后,才回来地方补助就到了他的手里。
五万
魔都队财大气粗,不但给了他十一月份的钱,还多给了他是十月份的补助,以及他在省里比赛拿冠军的奖金两万,简直美滋滋。
今天,他一弯腰,抓着背包往上一拎,那金钱的重量便甜蜜地压弯了他的腰。
越来越觉得过去十二年,自己亏了老多钱。
和李教练有说有笑地去签录,在名字前面写上魔都队的时候,余乐和李教练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魔都队这次发放的队服很漂亮,黑色的底色,在拉链袖口的地方却是斑点状的炫彩,当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冷酷高雅还闷骚。
余乐穿好了衣服,程文海才进来,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眼里都是羡慕。
地方的补贴和当地经济有关系,也和冰雪项目在当地的收益有关,魔都队所在城市的人均收入极高,冰雪类比赛项目的门票是其他城市的倍,当地人依旧能随便买单,所以哪怕魔都队现在的成绩排在最末尾,但给的补助却是所有队里最高的。
程文海的嘴角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不方便多聊,李教练在门外等着,余乐在程文海眼前转了一圈,一手抱着滑雪板,一手搂着滑雪头盔,大步流星地走了。
程文海在身后一擦嘴,“啧”
到了门外,余乐看见柴明也在。
李教练正抓着柴明的手,热情洋溢的进行商务人士的吹捧“业务”,柴明在外人面前也努力放松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李教练依旧被这两米八的气场压的有点紧张。
余乐一出现,像是拯救了两个人。
握在一起的手,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柴教,李教。”余乐礼貌招呼。
李教练说“我在和柴教练聊你下一步的去向呢,难度储备这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辛苦你了,现在就要为冬奥会做准备,我真的很期待你踏上冬奥赛场的那一天。”
余乐说“我会努力的,不过也要把今天这一关过了,我毕竟还是接触滑雪时间太短。”
“我知道。”李教练捏了捏余乐的肩膀,“只要把目标定下,我们一起去努力就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见外知道吗你是魔都队的队员,我们就是你永远的后盾。”
也太会说话了。
余乐便只能笑。
柴明今天要担任未成年组比赛的裁判,不方便跟着余乐走,所以李教练就带着余乐去了魔都队的休息区域。
只是在分开前,柴明说“相信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
余乐点头,“全力以赴过,输了也无憾。”
柴明牵出脸上的横肉,目光柔软的对余乐点了一下头。
和柴明告别,余乐来到了魔都队的休息区域,他认识的人都来了。
罗刚一看见他,远远的就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说“听说你精英赛成绩不好,别往心里去,你在我心里,潜力无限大。”
一开始李教练还对罗刚递眼色,但听他说完,又笑了。
轻拍余乐的后背“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时间,你已经在飞了,总不能瞬移,那是魔法。”
余乐懂,点头,也很感恩。
魔都队对他的期待很大,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要放低期待,并不给他压力。
说来好笑,余乐的压力,来自他自己,以及他已经离开的跳水。
余乐被簇拥着坐进队伍里,第一次看见魔都队的所有队员。
没成年的孩子更多。
因为是一个新的队伍,滑雪运动在南方也确实开展的晚,一名优秀的运动员最好从小培养,所以魔都队这几年的竞争点都在未成年组的b组,也就是小于十二岁的组别。
这些年培养的小队员,今年正好进入a组,按照往年成绩的评估,现在魔都队在未成年a组也具备了争夺奖牌的能力。
罗刚正在和余乐聊这件事,他是一个很爽朗的大哥型性格,熟悉了之后既不冷酷,也不算豪放,就是一切都正正好,让人容易亲近。
他说“所以我们队最差的就是成年组的选手,你过来让我们队里从上到下都很高兴,我们在成年组年年垫底,一个职业的都没有,包括我。
我啊,原本是北方的,有点儿滑雪基础,但进行职业训练实在太晚了,各方面提升都特别慢,尤其是一些基础上的问题,即便意识到,也很难改正。
我最近也特别了解了一下你,十二年的基础训练,单在体能上就是我们队最好的那个,现在还有柴教练指导,我有种感觉,每次见你,你都会有飞跃性的进步。
这次打算拿多少分啊”
余乐笑“100的满分,怎么都要及格吧”
“不是及格了吗”罗刚指的是省里的比赛。
余乐说“那是因为打分裁判对我有印象分定位,我实际上哪里值那个分数,对了,你知道难度储备吗”
余乐是一个如果接受到对方善意和热情,就会以同样,甚至更多的热情回应的人格。
他对魔都队有种很特殊的归属感,和钱没给关系,嗯,是的,真的和钱没关系,他是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感。
这种感觉他在跳水队是没有的。
华国的跳水队真的太强了,他的成绩远远不够让他找到被人需求的感觉。
人之所以坚强、勇猛、无畏,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有自己必须拼命保护的人。
魔都队让他生出了一种团队的荣誉感,或许这叫做“团魂”
今天上午,未成年组的空中技巧和成年组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同时进行。
观众席就建在两条雪道尽头,环绕平台外围所盖成的半圆形建筑物。余乐他们每次训练走过的运动员更衣室只是冰山一角,实际上这座建筑物可以容纳一万名观众观看比赛。
毕竟是曾经举办过“世界滑雪锦标赛”的蛤喇子雪山,专业运动的配套设施相当齐全。
今天的比赛是进入赛季后的第一个全国级别的正规比赛,整个赛程不仅仅是程文海嘴里说的部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这里还会举办“高山滑雪”、“跳台滑雪”、“单板滑雪”一共四种滑雪运动大项的比赛。
如果形容的再功利一点,“冠军赛”的成绩,不仅仅关系到运动员下一步参加“全国锦标赛”,世界级比赛的名额竞争,其实也和运动员的收入挂钩。
今天,华国几乎所有自由式滑雪的省主力运动员,全部到位。
未成年组和成年组一共有两百多名运动员参加比赛,其中还有不少兼项的运动员,每个项目报名人数大概在60人左右。
再算上教练团队,工作人员,坐在这观众席上,也就是冰山一角。
在另外一个区域里,已经上座了两千多名观众。
还有人在陆陆续续的往这里赶来。
余乐在和罗刚聊完后,又和他们一起去热身。
这一路上余乐都在找白一鸣。
但没有看见。
白一鸣的身影淹没在人海里。
和余乐一起要参加坡面障碍比赛的罗刚,以及魔都队其他成年组男女运动员,十二个人。
这也是余乐参加省一级比赛的原因。
这个级别的比赛,有级别限制,必须具备高级滑雪能力的选手才能报名。
自由选手,需要达到国家级运动员水平,高级滑雪级别。
如果余乐不从省比赛里走,其实也能拿到资格,只是这样利用国家队队员的身份去抢,既不道义,也违背规则。
余乐前往准备区,既要在那里进行最后一次签到,抽出上场顺序,也要在那里进行最后的比赛准备。
今天没有试滑赛道的机会,包括罗刚他们在内,都是昨天下午抵达后,在夜场里试了两次赛道。
余乐昨天走的比平时早一点,倒是错过了。
他一路往下走,一路将目光往裁判席的位置看,“你知道白会长吗”
“”
“华国雪协的一名副会长。”
“啊白一鸣他爸”
“对。”
罗刚便站住找了一圈“没看见,不过一般这个时候,白一鸣他爸主要当教练,对白一鸣是真的用心,我有见过他爸当教练的样子,怎么说呢就是特别优秀的父亲,优秀的教练,和白一鸣交流的时候特别的温柔,也难怪白一鸣现在在未成年组世界排名第一。
换了这样的爸爸,谁不能成啊”
余乐
这个回答怎么和他知道不一样
罗刚说白会长温柔。
网上说白会长严苛。
白一鸣对他爸怨念极深。
带着疑问,余乐去了一楼的签到台。
刷身份证,人脸识别,再在签到本上签下名字,最后将手伸进箱子里,拿出一张纸条,“33号”。
一个不早不晚的位置。
罗刚在旁边问“坡面障碍多少人报名。”
工作人员说“男子组是36人。”
罗刚笑“那你这号码靠后了。”
余乐“”
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国内开展的太晚,底子就特别地薄,那么大的国家,成年组一共就36个具备实力的运动员,其中还大部分都是罗刚的水平。
相比起来,女子组就有47名选手报名,主要谭婷开创了一个自由式滑雪的明星时代,在国家的宣传下她现在很火,很多女队员也更愿意尝试坡面障碍的运动。
签完到,罗刚抽到了一个个位数的号,急的他到处找地方热身。
余乐不急,他还在找白一鸣。
白一鸣的主项是“坡面障碍滑雪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余乐知道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找到他,但总要看看。
他有点担心。
这一走就断了消息,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就这么在热身的人厅里穿梭,看着大大小小的运动员紧张备赛,就在余乐即将放弃的时候,他看见了在角落里的白一鸣。
第一眼是被熟悉的身材吸引目光,第二眼再看见那厚实的刘海,余乐就确定了身份。
活着就好啊
余乐高兴地冲过去,正要开口喊“白”
声音又被掐在了喉咙里。
余乐看见了白一鸣身边站着的一名成熟男性,侧脸和他在网上看见的照片一样。
是白祥磊。
白祥磊的身高比白一鸣矮一点点,四十多岁的年纪正当壮年,头发茂密,脊背挺直,身上上位者的气质很浓。
他们在说着什么,或者说白祥磊在说话,白一鸣只是在听,低着头听,气氛不是很好。
余乐的脚步慢了下来。
慢慢走到附近。
他听见了白祥磊的说话声。
那声音和语气绝对和批评没关系,但是余乐听了一会儿,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白祥磊说“我知道,我也能够理解你选择参加空中技巧比赛,是为了丰富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多的找到更多的发展方向。但是我们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一点必须承认,坡面障碍和u型场地的训练已经占据你所有的时间,你很难再开展新的项目。我们不能本末倒置,为了一个没必要的项目去用心,这只会影响你本身的成绩,对不对。”
一开始余乐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还觉得很对,频频点头。
但接着白祥磊又说“我也知道,我最近抓的你有些严格,你在国家队结交到了新的朋友,我从未反对你交朋友,我也希望你能够很快乐。但是你从国家队回来后状态很散,我们的交流发生了问题,我甚至觉得我们关系也有点危险,非常不利于你之后的训练。我答应你,这次比赛结束后,我会把手机还给你,只要你回到以前,我绝不会阻拦你和你的朋友来往。”
余乐听到这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想不明白。
直到白祥磊再一次说道“我知道,你瞒着我报名空中技巧,是对我收走你手机的反抗。一鸣,你要知道这是错的,我在知道你瞒着我的时候,我是生气的。但是我选择原谅你,不能有下一次了,知道吗骗人的小孩是不对的。”
余乐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