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武七七怀疑徐回荤话的词汇量都不如自己。
第二十六章
徐回自小到大被灌输的食不言寝不语在武七七姥姥家就是个笑话。大家的嘴巴和耳朵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全部都是最朴素的家长里短:武七七的姥姥数落武七七只顾着漂亮不管以后的老寒腿,看看网上别人拍的照片,数九寒天的居然只穿条单裤;武七七的大姨给两个孙子挑着鱼刺,嘴里念叨着出差法国的儿媳妇,儿媳妇厨艺不精,大过年的肯定就用泡面对付了,实在可怜;武七七的小姨跟小姨夫商量着再买一套房子,然后房子好好装修一下租出去,用租金抵房贷;就连第一次见面时只顾吃饭没怎么抬头的陈稚,都在跟两个姐姐打听,娘家的这个院子是不是有人出价要买。
徐回左边坐着武七七,右边坐着钱其莘。钱其莘一直想跟大神聊天,但是大神身边一开始是话唠的武七七,后来是絮絮叨叨的姥姥,上了饭桌以后就是武七七和姥姥的强强组合,偶尔再添进来他八卦的妈和大姨,他横是找不到空隙下嘴。眼下大家的新鲜劲儿过了,开始挥舞着筷子聊别的,他赶紧往前凑。
钱其莘在「徐先生」和「大神」两个称呼中徘徊了下,最后选择了能体现自己迷弟属性的「大神」,他趋前道:「大神,听说你要出演Martin导演《歧视》里的Hale?我看了网上《歧视》的背景资料,特别震撼,如果你当主演,肯定能成为叫好又叫座的话题电影。」
徐回道:「Martin给过我电话,但我没有答应。」
钱其莘瞪大眼睛:「为什么?」
——钱其莘喜欢Martin导演,也喜欢徐回,《歧视》里面各种少数派取向的角色也够有话题性,钱其莘特别期待最终的成片效果。
徐回愣了愣,没料到钱其莘反应如此之大,他放下筷子解释道:「《歧视》是部内容和意义都非常丰富的电影,需要专业演员来表演,我不行。」
钱其莘瞎起劲儿地鼓励:「大神,你肯定是谦虚,我不相信有你不行的事儿,而且我觉得写歌跟演戏是融会贯通的.......」
武七七搬着椅子不由分说地夹到了钱其莘和徐回中间,她留给钱其莘一个冷酷无情的后脑勺,把筷子往徐回手里一塞,笑眯眯道:「吃饭要紧。」
饭后,稍显腼腆的大姨夫和小姨夫感觉徐回没有那么远了,也开始试着跟徐回搭话儿。由於武七七也是娱乐圈儿里的人,他们大概知道八卦的界限在哪儿,只溜边儿问了喜欢女星的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不过很可惜,他们跟徐回差着辈儿,他们喜欢的女星也跟徐回差着辈儿,徐回能回答的寥寥无几。
武洲喜欢的是港岛早期的一个玉女掌门人,大眼睛、长睫毛、桃子脸儿,出演过很多武侠剧的白莲花女主角,两个连襟相继铩羽而归也没能阻止他也上前打探一下的热情,他端起酒杯掩饰地咳了咳,问:「哎,徐回,港岛有个演过《天水神剑》的殷玲......」
武七七也是个狗耳朵,立刻向着正躲在犄角旮旯里看书的陈稚叫:「妈!我爸又在跟我小姨夫打听殷玲阿姨!」
——武洲的初恋女友跟小姨夫是同学,也叫殷玲。
武洲闻言都没敢去看陈稚皱没皱眉,他默默回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他家坑爹的武七七。
武七七假惺惺地露出「哎呀,不好意思听错了」的表情,笑得特别无辜。
几个男人聚在一起乐哈哈地喝酒聊天,很快就有人不胜酒力了,一开始是小姨夫,跟着是徐回,然后是钱其莘。钱其莘跟着姥姥长大,一醉就满世界喊「姥姥」,「姥姥你在哪儿」、「姥姥我要吃煎饼」、「姥姥我头疼」,姥姥和小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大姨就动手了,把刚刚酒桌上一直起哄架秧子的表哥捶得绕着桌子跑。
武七七一直在跟葛郁郁微信聊天,顺便还趁着徐回不注意,悄悄拍了张徐回跟钱其莘低头说话的照片传给葛郁郁显摆。照片里钱其莘的长相忽略不计——正是二十岁上下朝气蓬勃的年纪,即便是丑也丑不到哪里,更何况钱其莘大小也是个班草,一点也不丑——徐回是真好看,一点争议都没有,就跟她姥姥下嘴夸得那样,一辈子也看不厌。武七七侧着耳朵正听着葛郁郁咬牙切齿的语音,武洲就扶墙过来了。武洲指着饭桌的方向要武七七过去看看。武七七握着手机惊讶地看过去,就见刚刚还被钱其莘的笑话逗得笑不停的徐回,正支着脑袋打盹儿。有人的脸是越喝越红,他是越喝越白。
武七七姥姥家位於滇市最北,郊区中的郊区,如今倒是发展起来了,转两条街就是一个稍嫌冷清的新商业区,高楼东一簇西一簇的也有了林立的意思,但在武七七小时候,甚至直至武七七初中毕业的时候,所谓「郊区中的郊区」差不多就是农村的意思。有人住着临街的平房,有人住着粗制滥造的二层小楼,有人家的院子袖珍得好像长几棵树就填满了,有人家的院子大得能在东墙下开个菜圃再在西墙下养两只鸡。
武七七姥姥家原本是平房、大院子。武七七高一那年,各家共同出资,赶在地产商圈地盖楼之风起来前,给姥姥翻盖了新房子。上下两层的新房子,大大小小共计六个卧室,即便所有女儿拖家带口地一起回来,挤挤也能住得下。
武七七高中在姥姥家断断续续住了三年,跟自小跟着姥姥长大的钱其莘一样,也有自己的房间。武七七把徐回安置在自己原来的房间里,正要出去给他倒杯水,就被他不由分说地拉回来了。他确实是醉了,忘了控制力道,武七七的膝盖「咚」地磕在床沿,疼得她头皮一麻呲牙咧嘴。
徐回有点看不清武七七,他把她的脑袋固定在自己眼前,轻声道:「不能出去。」
武七七解释:「我去给你倒水。」
徐回像是没听到,依旧不放开,只是直直望着她,有点神经质地重复:「不能出去。」
武七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依旧色心不死地想把这个时候的徐回拍下来。在武七七眼里,嗯,不止在武七七眼里,在所有认识徐回的人眼里,徐回是精致的、克制的、强大的,所以眼下徐回神志不清下不知所谓的坚持,就有了致命的反差萌。
武七七极力压下「我是不是趁机做点什么」的旖念,伸手帮徐回脱掉有点碍事的衣服,用蛮力推着他躺下,道:「行,大神,我不出去,你安心睡吧。」
徐回困得都要睁不开眼了,却还是坚持道:「我不是大神。」
武七七点点头:「行,你不是大神,你是徐回。」
徐回感觉自己被敷衍了,正要再说些什么,意识就断了。
徐回早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窗外纵横交错的树枝,那树枝把如洗的天空割成不规则的小块小块的,特别生动热闹。有风呼呼地吹过,树枝压着昨夜的积雪来回摇摆,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断,却老也折不断......徐回恹恹地,正在发呆,就听到客厅里有人大言不惭地在跟长辈讨要压岁红包。
「没结婚就是小孩儿,就得给红包。」钱其莘理直气壮地。
「你四十不结婚我也得给?」小姨夫无奈地。
「八十你也得给。」武七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