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黑市,洋商聚集的小酒巴内,穆九将今日卖剩下的干净吃食装袋,离开家门,在交错的小路中穿行了片刻,将手里的吃食交给了一个等候已久的孩子。那孩子不过八九岁,衣衫破旧褴褛,面目刻意弄得脏乱,一双眼睛滴溜溜满是灵气。接过食物后向穆九感激的道:“谢谢九哥!”
穆九眼中的怜惜一闪而逝,微笑道:“阿乐,请你的朋友帮我一个忙行么?”
阿乐立刻拍胸脯:“九哥你说!”
穆九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阿乐不住的点头道:“好!没问题。”
穆九原路返回客栈的路上,与一名精神矍铄双目如星的老先生抆肩而过。穆九目不斜视,仿若没有看到那个人,眼底没有半分的情绪。就这么淡漠的走了过去。
这令难掩激动的老人,失望又伤心的止步回头看他。
浅金色的夕阳照得穆九的身影颀长挺直,孤独却不落漠。像极了阿琳绝决离去的背影——“阿九!”
谢老爷子忍不住唤他。
然而那人却没半分踌蹰,不紧不慢的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谢老爷子哽咽悲叹:阿琳!阿琳!
耳畔仿佛响起阿琳最后对他说的话:“我半前生庸碌无为,痴心错付。后半生必当扬眉吐气,另觅佳婿!”
她说到,也做到!
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温婉的眉目写满坚毅,瘦小的身躯散发着强大的自信与骄傲。
就连他们的儿孙,也像极了她,宁折不曲。当真与他断绝关系,再无往来。
也是自那一日起,风流倜傥,处处留情的谢家大少忽然改了性子,从此禁了烟花酒色之所,收敛了拈花惹草的心性,就连家中十几房美妾也慢慢的打发处置。竟变成了清心寡欲顾家顾娃的三好男人。
默然回谢府的路上,坐在摇晃的马车里,途经热闹的酒肆时,谢先生听得几句歌声掩在风里头悠悠的飘进自己的耳朵。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唱歌的是个男子,听声音并不老,但歌声里透着股子淡漠与苍凉,唱得谢翊竟忍不住伸手轻按鬓角,嘴角随即掠过一丝苦笑:何止星星也!全白矣!
酒肆内,传来诸人零落的唏嘘感慨:“长青,这歌可不该你来唱!”
“是啊,你今年才多大!”
关长青斜靠在墙壁上,双眼微红,略有醉意的笑道:“一首词,道尽一生!”喝了杯酒,又大声念道:“茫茫北海涛连天,散落珠池竞成仙。我欲寻仙仙不应,恨不向天问无情!”
酒肆老板叹了了口气,诸人也默不作声。
关长青,还陷在他父亲的案子中难以自拔啊!
竹制的门帘刷的被人掀开。
老板一见来者,如见救星:“龙郞君,你来啦!”朝着长青方向轻轻瞥了一眼有,“幸好你来得早。又要醉了!”
龙归海歉意的道:“又给您老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也是个可怜的。”
龙归海坐至长青的对面,瞧着他咕哝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眉头一跳,按住他往嘴里送的酒,忍不住道:“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关长青蓦地张眼,反握住龙归海的手:“谁?”
“月明珠。”
与梅岭花市契约已成,明珠少不得花费些心思将酒精提取装置图与香水配方整理汇集,标明了使用方法、操作过程,调制比例。再加上贝壳灯的事儿,
忙起来便没了底。这日管家送来一封信,明珠本不想理会,管家陪笑道:“是老夫人送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