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交卷前,天空下起了漂泼大雨。
不远处的号房突然传来几声嘶声力竭的悲号:“我的卷子——”
官差一看之下,原来考生将卷子放在床上晾干,结果屋子漏雨,竟然打湿了卷面。而他背床而坐,根本没注意。三年心血就此报废。
明华摇头叹息,从篮子里取出一管牛皮做的卷筒。明珠说了,夏日多台风,天气难定,带着以防万一。明珠还说了,这破烂号房万一漏雨怎么办?卷子千万要小心!果然都让她料中。
前两日晾干的答卷已先行放入一只简易的油布袋里,今日的卷子因天气问题,干得有些慢,他轻轻的吹着卷面,确认干透后,再将所有的答卷重新检查了一遍,核查无误,卷进油布袋,再套进牛皮卷筒里,盖上筒盖万无一失。
隔壁的於涛也蹭了一套牛皮筒。心中庆幸无比!得意洋洋的想:明年的会试他也赖定月明华了。
收卷的时刻,依然风大雨大。
官差们一边咒骂着天气,一人撑着大伞,一人手中拎着只临时翻出的小箱子,打开了明华的号门。
明华起身,双手递过牛皮筒:“有劳两位差爷。”
官差自然注意到了他存放卷子的卷筒,惊讶的眨了下眼睛,一看是明华,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两大篮子的东西,果然预备得齐整。”
官差打开筒盖子见到里面还有层油布袋,啧嘴道:“就凭您这份心思,也该您中举。哪像那些书生,什么都没准备好!遇上意外只知哭天抢地。”
明华叹息不语。
官差将卷筒放在箱子中,迈向於涛的号房。
元慕青也备了放卷子的袋子。但却是华丽的缎袋,无法防水。他看到官差的箱子内两只格外显眼的牛皮筒,眼神微黯:他在明华的篮子中见过这玩意,当时不以为然,此时方知它的作用。心中不禁对此次乡试的成绩生出了几分担忧——月明华面面俱到,在这场秋闱中已然领先了他一步!
考场外等候的马车、家属已被大雨淋透。
修远披着雨蓬,他的马车从上至下裹着层大油布,模样虽然难看,防漏的效果却极好。
於涛的家人终於来接他了。他只得与明华告辞,坐进了自家的马车。
於涛的父亲於光晓今年不过四十。相貌儒雅,一双微斜的长眼暗藏锋锐。瞧着儿子竟然还算不太差的面色,惊讶的问:“累么?”
“累。号房里的床也太小了。脚都伸不直。”
“怎么两场考试间隙都没回家?”
“回去有什么用?”於涛闭上眼睛,“明华的家里什么都有。他的妹妹为了他这场乡试,费尽心思。哪像你们,谁都不管我。”
於光晓笑着挑眉:“科举读书原本就是件苦差事。”顿了顿,又问,“她花了什么心思?说来听听。”
於涛撑着最后一点精神,从煤炉到吃食,再到卷筒一一说了。於光晓大为惊讶,冲疑的问:“莫不是刘大人提点过他们?”
“不是。我看得清楚。是月明珠自个儿折腾出来的。刘大人,他能做出好吃的肉松烧饼?”
於光晓静了片刻,笑道:“那你这次是沾了月家的光了?”
“——那是。”於涛倦极,听着车外的雨声,脑海中浮起阿辛清丽秀美的容貌。阿辛,他喃喃着,我会找到你的。
明华回到家中,先泡了温水浴,舒舒服服的吃了一小碗云吞面,倒头睡到次日天明。这般吃了睡睡了吃,休整了三日恢复了原气,向宁才携全家返回合浦。
贝娘见明珠回来,神情仓惶的禀报了一件事情。
“明珠,池子里的珍珠蚌少了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