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舜钦一进来便郑重其事的说道:「臣知道大王肯定来不及准备夜宵,因此便让书僮备好自带了来。」虽然他的语气很正式,但陈梓坤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哦,有劳先生,快请坐。」
萧舜钦撩衣坐下,陈剑忙将食盒打开。萧舜钦看着桌上的食盒一本正经的介绍道:「臣知道大王此刻肯定唇干舌燥,特命人准备了葛根白芷鱼头汤,银耳人参汤,可以润燥清喉。另外又备了清心去火的菊花糕。」
陈梓坤压下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不动声色的称谢道:「先生真是有心了。」
「大王无须客气,大王仁厚礼贤、勤卷好学、躬勤政事、机辩好文。臣这么做也属份内之事。」陈梓坤的心中再次涌起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同样的话若由苏放说出来,那就是高级而含蓄的拍马之术,让人如临暖风。但从萧舜钦嘴里说出来,则含着一丝淡淡的讽刺,就像肃杀的秋风一样,虽不刺骨却感觉到一股冷意。
陈梓坤心头不自觉得涌起一丝不悦,她面色一沉,长长一叹道:「想当初,本王初见先生之时,先生真是芝兰玉树,卓尔不群,指点江山,犀利无匹,意气风发。其气度和见识让本王无比敬服。如今何至於变成这样?本王所做所爲一切都是爲了国事。苏放爲人放浪形骸,私德有缺,本王也耳有所闻。但他却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胸有长策大谋。本王用人向来以才量人,正德次之,不问私德。爲何先生非要拘於成见,无端排斥此人?先生曾经说本王没有大器局,本王怎么觉得先生的器局越来越小?」
陈梓坤的话像一把钢针一样直刺入萧舜钦的心窝,他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颤,一双眸子在烛光的摇曳下愈发显得幽深难测。他默然良久,哑着嗓子,硬邦邦的说道:「臣明白了,臣告辞!」说完,他木然转身,缓缓离去。
「慢--」陈梓坤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这样,连忙适时出声:「先生,一国朝堂犹如宏阔大海,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本是常事。唯有容纳百川,才能成就其大。治国不能仅赖一贤,而是依赖众贤。先生可以性格孤冷,可以依据好恶来与人交往。但本王却不能,本王只能以国事爲准。谁对陈国有利,本王就以上宾之礼厚待。无关乎本人好恶。」
萧舜钦刚要答话,就听见陈梓坤幽幽叹了一句:「他们是本王之器,陈国之器,但先生却是本王之师之友,这其中的区别你还不明白吗?你自有你的位置,无人可以动摇,爲何要去跟别人比较呢!」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萧舜钦的心头滚滚而过,让他震撼不已。同时又如暖阳一般,瞬间融掉了萧舜钦心头的坚冰。他转过身来,面色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嗓音清润动听:「臣明白了。」
陈梓坤旷达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来来,我们来用夜宵。」萧舜钦微微一笑,重新落座。
两人边说边谈,气氛十分融洽。
萧舜钦沉淀心绪,稍一思索,肃然说道:「魏国四十万大军即将到来,敌强我弱,大王只可智取,不可与之硬拼。」
陈梓坤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军不能被动防守,四十万大军不可能一起到齐,我军可主动出击,在险隘半口埋伏袭击,扰乱他的计划。大王请看,这是地图。」
两人又几乎密探了一个半时辰,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个多时辰,几乎都是萧舜钦在说,陈梓坤在听。两人直说到亥时末刻方才散去。陈梓坤原本准备再接着召见其他将领的,见天色已晚也只得作罢。
次日上午,众将聚在中军幕府接着议事时,众人意外的发现萧舜钦的嗓子哑了。苏放也敏锐的察觉到,萧舜钦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减轻了许多。
魏军越来越近,大战将来的气氛笼罩在陈军大营。三军将士一派紧张忙碌。一道道下令从中军幕府发到各处。斥候一批一批的派出去,探马快骑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