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舜钦低头浅笑:「好。」
两人相拥在被中,看霁月照窗,听夜风呜咽。蓦地,陈梓坤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她恍然明白母亲所说,她和萧舜钦的感情是彼此融入血肉之中,他从她十六岁开始便一直和她相扶相持相争到了如今。他们之间是一种心灵和精神的契合和共鸣。而她和索超则大多是一种原始的本能的吸引。她喜欢索超但真正爱的却是萧舜钦。也因爲这种深爱,他们才互相要求互相试探,爱之深责之切。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涌上一股冲动和激切,她紧紧地抱住身边的人。萧舜钦的手伸了过来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快睡吧。你明天还要早朝。」
陈梓坤此刻没有丝毫睡意,她感慨万端的问道:「舜钦,以前我觉得只要有权力就够了。姻缘、感情一这些都无所谓,可是我如今不这么想,我想要的更多。我想熊掌和鱼兼得。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萧舜钦深有感触的爲她答疑:「人都是贪心的,不独是你。如果你有可以贪婪的机会不妨贪心吧。」
这一夜,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了许久,这是他们相识七年以来最舒畅的一次谈心,没有机锋没有试探,纯粹只是一种心灵的宣泄和交流。
次日清晨,陈梓坤像往常一样黎明即起。萧舜钦也随之起身梳洗,谢松韵早早过来爲他施针。陈梓坤终於见到了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江南儒医。
谢松韵本爲医治萧舜钦而来,不曾想,却因种种机缘治愈了太后之疾。而太后又劝动了陈梓坤,最终治愈了萧舜钦的心病。
「这世间,一饮一啄,皆是前定。」谢松韵朗声大笑如是说道。
萧舜钦整个人精神大变,如天气新晴一般。他让乐水乐山仔细爲自己修饰一番,随着陈梓坤的宫车一起进宫。
陈梓坤去政事殿与大臣会商国事。萧舜钦则主动去了颐养殿拜谢太后。
陈信见了他倒比以前慈祥热情许多。他觉得自己做爲一个过来人,一个岳父,理应对晚辈进行一番谆谆教导。终於,他拿出了自己珍藏数年的《陈子兵法》和《储婿本》全部交给了萧舜钦。
「这前者是我一生心血的集成。你好好揣摩保你受用不尽。以后留着,只传婿不传子。后者嘛,有一部分是对你的评价,我觉着挺中肯的,你能改则改,不能改就算了。不过,我还有几句心得要告诉你,那就是:感情这种事,别想太复杂,越简单越好。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里的条条框框太多,动辄,之乎者也,圣人曰。他管他怎么曰呢。人和人不一样,哪能事事都套用别人的话呢。人啊,得自己开动脑子,用感觉办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少用那些乱七八糟的。」
「是,岳父大人教训得是。」萧舜钦的语气难得的谦和,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陈信双眼骤然一亮,话越来越多了。这也难怪,随着他的地位的提高,他的人没有变,但是别人却变了。昔日无话不说的兄弟之间渐渐有了无形的隔阂。他没有了可以说话的人。唯一的一个女儿,又听说忙於国事,他有时颇感寂寞。这下一打开话匣子他就收不住了。将自己怎么当年的英雄事迹加油添醋的一一道来。
萧舜钦听得极爲认真,时不时插问一句。翁婿二人第一次相处如此和谐。
这年九月,陈梓坤和萧舜钦正式大婚。朝中大臣对於此事瞠目结舌之余,又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桩婚事对於国家还是有利的。放眼朝中,再也没有比萧舜钦更爲合适的人选了,萧家虽爲大族,但萧舜钦本人多年来一直游离在家族之外。他本人性格孤冷,从不结党营私。还有一点,他入主后宫,可以匡正陈王性格中的暴虐和缺失。
这一场婚礼盛大热闹之极,整座易州城张灯结彩,十里王街,一片火树银花。文武百官市井百姓无不喜气洋洋。然而,正如古语所说,几家欢乐几家愁。有新人笑,便有旧人哭。这人便是索超和他的心腹部将。
在大婚之前,陈梓坤给远在北方边境的索超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幷命特使带了无数赏赐之物前去抚慰。她原本以爲,两人在开始前就已经心照不暄。情生而聚,情尽而散。在她看来,索超的性格十分干脆利落,他理应比自己更能拿得起放得下。可是后来的一连串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这世上最不猜度的是人心。感情之事,结束和开始一样,幷不是单方面就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