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色深邃,前方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万里,风声不复白天的寂寥,反而平添了一抹诡异幽深。
夜间的沙海像是活了过来,夜行动物开始出动,白天一动不动的仙人掌悄悄升起,化作仙人掌兽到处觅食,巴掌大小的金毛鼹成群结队出没,四处翻拱出一个个沙坑来寻找食物,白日里难得一见的沙蠍与黑蝠也在黑暗处厮杀狩猎。
深夜的云中漠地生态,比之白天凶险了不是一星半点。
一处沙丘的顶端,花木兰三人席地而坐。
赶了大半夜的路,一行人暂且停留歇息,补充食物与水分。
百里守约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清凉透彻的水,皱眉问道:
“铠比我们先出发了大半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还乘着沙舟,脚程比我们快得多,这样下去,咱们能追得上吗?”
“不好说,我们只能日夜兼程,尽力而为。”
花木兰啃了一口松饼,声音含混不清。
“噜嘟嘟~”
盾山眨了眨眼,声音雀跃。
“你还说?要不是你那么重,我们也不用走得这么慢了。”百里守约无奈。
“嘟呜呜……”
盾山沮丧地垂下头。
这时,花木兰突然仰起脖子,警惕地扫视四野,低声道: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我就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百里守约点点头说。
“我也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异变陡生。
远方传来一阵异响,只见另一个沙丘背后忽然转出一支蒙面的人马,约莫上百人,手持武器,凶悍强壮。
变化突然,这群人沉默着直奔三人截杀而来,来者不善,一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有情况!”
三人一惊,立马拿起武器起身。
百里守约难以置信:
“这里竟然有埋伏?他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
说到一半,他瞥见花木兰沉重的脸色,语气忽然顿住了,一下子恍然明悟。
是了,他们的路线并非无迹可寻,一直沿着铠离去的方向追踪前进……如果说这群神秘的伏兵只是在这条路上守株待兔,那就说得通了!
而这里已经远离长城的了望范围,即便是埋伏,也不会被发现。
“这支伏兵在这条路线出现,与那个西罗尔八成有关系,哼,姐的直觉果然没错!”
花木兰喃喃自语,接着眼神一凝,猛地握紧手中两柄短剑,也朝着对方冲去。
“守约、盾山,拿下他们!”
“好!”
“呜呜!”
盾山双拳一碰,跟着花木兰撞进人群,瞬间将敌方冲杀得人仰马翻。百里守约则拔枪后撤,进入隐身伏击模式,点射狙杀敌人。
双方顷刻间交锋,立马变成一片乱战。
一交手,花木兰便感到了一阵压力,这群神秘敌人都实力不俗,即便放在长城之中,也能算作精锐,手中的刀斧攻势绵密,让她的剑舞无法流畅运转,身影交错间,往往需要走上三四回合她才能刺翻一人。
盾山反而神勇了起来,身体坚实无比,最不怕的就是乱战,这群神秘敌人围着他叮叮当当砍了半天,连块石皮都刮不掉,反倒被他一抓一个,高高抛上天,摔得七晕八素。
而另一边的百里守约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作为一个远程攻击手,被一群敌人夹击,无法安心输出,不得不到处躲闪,
稍显狼狈。 刀锋扑面,百里守约再次用枪杆挡下,伏身翻滚溅起沙尘,躲开背后袭来的两把斧头,不禁轻轻皱起眉头。
格挡躲闪间,他心头不自觉想念起铠的身影。
铠这人虽不擅长配合,打法独狼,但这种风格也最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扛下最多的危险,往往能给守约创造出极好的输出环境。
在铠入队前,百里守约作战时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寻找安全位置输出,与铠当队友虽不久,他已经喜欢上了那种安心输出的环境,此时铠不在队里,他反而不习惯了。
另外,以铠那种大开大合横扫八荒的武力,最擅长正面攻坚和乱战,打这群神秘伏兵就和砍瓜切菜一样。
“啧,要是铠在这里就好了……小队果然不能缺了他。”
百里守约暗叹一口气,抛开杂念,专心应付眼前的敌人。
场中刀光剑影纷闪,还时不时响起划破夜空的枪声,一个又一个神秘敌人倒下。
三人身经百战,虽说以寡敌众,但仍然是游刃有余,让敌方接连减员,包围圈越发稀疏。
打了十来分锺,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三人总算有惊无险解决战斗,代价仅仅是几道轻伤。
因为激烈作战,花木兰手臂上还没彻底恢复的旧伤再度渗血,她大咧咧脱掉破损的上衣,豪放露出缠着裹胸的上身,重新把伤口包扎好,视旁人如空气,完全一副女汉子样。
一旁的百里守约不好意思挪开眼神,望向在地上受伤呻吟的敌人,表情一板,审问起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伏击我们?”
“我们是受雇在这里埋伏的……”
这人面露惊恐,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都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
三人听完,这才大致知道来龙去脉,原来这拨人隶属一支沙舟兄弟会,老大接受了未知人士的雇佣,让他们在这里附近埋伏,一旦发现花木兰等人经过,便现身阻拦。
花木兰追问起了雇主,但这群人只是喽罗小弟,知道的东西有限,也不清楚雇主是谁。
弄清楚了情况,花木兰眯着眼睛,表情有些焦急,沉声道:“那个西罗尔果然有问题,这次截杀就是证据,恐怕是阻止我们与铠汇合,他对铠图谋不轨……不知道前方还有没有人阻拦,我们得抓紧时间。”
说着,她也顾不上打扫战场,随意披上衣服,便招呼守约和盾山继续赶路,心急火燎,雷厉风行。
百里守约和盾山对视一眼,一起跟了上去。
……
大月村。
这是一个坐落在云中漠地东南部的大型聚居村落,处於一条贸易路线之上,南来北往颇为繁荣。
本来这是一个不过百来口人的小村子,但常常会有往来商队在此落脚,促进了经济发展,於是越来越多人迁移而来,渐渐成了一处颇为知名的商路中转村镇。
这片地区与长城距离甚远,是以盗匪猖獗,大月村作为一个繁荣的村镇,自然被许多不法势力盯上,但至今为止无人得逞,原因是大月村自发组建的民兵队伍训练有素,迄今为止已经打退过许多次来犯的沙海盗匪,保持了村落的长久和平。
这一天,大月村广场。
数百个光着上身的民兵在此地操练,呼喊声震天,阳光照在他们汗水淋漓的肌肉上,洒出一片片反光。
而在广场边缘,一群孩童拿着木制刀枪,也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模仿远处的民兵进行操练,练得煞有介事。
这些孩童大多是五六岁的孩子,挂着鼻涕泡,动作歪歪捏捏,像玩耍多过训练。
唯有站在最前方的领头者不同,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浓眉大眼,此时表情正经,端着木枪一板一眼练习戳刺,练得相当认真,动作迅疾力道强劲,竟是不输给训练有素的成年民兵。
“小沙又跟着民兵队练上了?还是这么刻苦呀。”
“哎,要不说人家父亲是民兵队长呢,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啧啧,这练得有模有样了,听说前几天他打败了一个在伍民兵呢。”
有村民经过,对少年评头论足起来,话里话外都带着赞许之意。
王小沙没有理会村民们的议论,专心练完枪术,这才收枪而立,徐徐吐气,平复激荡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铁枪孔武有力的大汉从旁边走来,不苟言笑,淡淡开口:
“练得马马虎虎。”
王小沙听到熟悉的嗓音,回头看去,顿时眼前一亮,急忙跑到大汉面前,一脸仰慕之色。
“父亲!”
这名大汉正是大月村民兵队长,王年。
王年负手在背,沉声道:“我教你的枪术,你算是入门了,但不要因为村里人的夸奖就骄傲自满,还要继续练习。”
“是!我明白!”
王小沙啪地一下站得溜直。
随即,他眼珠咕噜一转,忍不住问道:
“父亲,既然我的枪术已经入门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加入民兵队?”
“就凭你?还早着呢,等你十六岁再说吧。”王年摆了摆手。
王小沙顿时有些不忿,“凭什么嘛,我三天前打败了李叔,代表我已经有正式民兵的实力了,为什么不能入伍……”
“我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这事没得谈。”
王年板起一张脸,语气不容置疑。
“你老是拿我当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王小沙不满地咕哝。
王年是村子的民兵队长,带领民兵队打退了无数盗匪,王小沙向来以自己的父亲为豪,可唯一让他不高兴的是,父亲一直把他当作小孩。
王年看着王小沙落寞的样子,表情不禁柔化下来,正打算安慰自己的孩子。
可就在此时,村口忽然响起悠长的锺鸣声!
铛——
在场所有村民,同时脸色一变。
王年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摘下背上长枪,大声呼喊:
“糟了,又有沙匪入侵!所有民兵跟我去村口驻防!其余妇孺老幼去村中地窖,走暗道去藏身处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