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化六年, 阳春三月,桃花初绽,翠柳生绿, 正是万物复苏时节。
庄严肃穆的皇宫开始染上绿意, 可是醉心求仙的昭化皇帝却再没机会看这春天一眼。
求仙问道三年,他用下的丹药早已将他年轻的身体拖垮,去年年末肃清外敌时他便已是强弩之末。
执政六年, 从内忧外患到百废俱兴,从贤明理智到醉心成仙,世人对他的评价亦是褒贬不一。
然而所有的一切, 伴随着最终遗诏的颁布, 终将落入尘土, 世间再无昭化皇帝李景恒。
昭化皇帝无子嗣,他最后的遗诏,一是传位于先帝六子;二是同仁裕纪皇后合葬昭陵。
纪皇后生前乃昭化皇帝贵妃,谢皇后被废之后,纪贵妃被追封为皇后, 谥号仁裕。
皇帝驾崩, 南山古刹的古钟断断续续鸣钟三万下, 偌大的古钟上生满绣痕,它立在古刹之中, 不知曾为多少位帝王鸣过丧钟。
沉重的钟声穿过郊外密林, 荡过京城街巷,传入深宫,皇帝大殿之前,皆是缟素。
百阶石阶下,有仙道做法, 昭化皇帝致死也未寻得成仙的法子,即位的新帝想以这个法子送他的二哥如愿升天。
数百名道士手持拂尘而歌,繁冗复杂的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
朝廷众臣候在两侧,说是要为昭化皇帝虔诚祈拜,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个仪式不过是新帝想要得民心、得臣心、得人心的一个法子罢了。
满朝文武心中各有心思,皇亲贵族也各有考量。
一代新帝更迭,利益权力又将重新分配。
没有几个人真正关心已逝的昭化皇帝。
然而就在这时,层层黑云聚拢,不过片刻,便遮蔽了天日,天空划过刺目的闪电,紧接着是低沉的雷鸣。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无云,霎时间就黑云笼罩雷电交加
刚刚即位的新帝头一次见如此诡异的天象,害怕起来,连忙吩咐今日的祈天仪式到此为止。
道士散了,众臣也散了,偌大的殿前,顷刻只剩满地的冥钱。
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纸钱漫天飞舞,一张纸钱随风飞入停放昭化皇帝金棺的大殿,纸钱飘飘摇摇落下,落在昭化皇帝的颈间。
殿外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无人注意到有一人影抚开飞舞的帷幔步入殿中。
他来到皇帝金棺之前,看着棺中的人,眸中掠过一道冷光。
“久违了,北极帝君”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之后,他抬手揭开落在昭化皇帝颈间的纸钱,那纸钱之下,覆盖的正是容初初来人间时赠与李景恒的风听剑玉环。
“呵”那人冷笑一声,将李景恒颈间悬挂的玉环取下,不再逗留,转身要走。
只是刚转过身,就撞见了急急赶进殿来的谢怀裕。
谢怀裕看着眼前的人,眸光一颤,“是你”
“啧真是麻烦”
那人不耐地啧啧道,话音落下,他抬起手,一道红光自他手心略出。
红色的光芒贯穿谢怀裕的身体,谢怀裕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倒在血泊之中。
致死,他也未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雷鸣而无雨,半日之后,天象重新恢复了正常。
乌云散去,又是晴天。
然而有宫女去停放昭化皇帝金棺的大殿中时,却发现大将军谢怀裕惨死于殿中,凶手是谁,无人可知。
今日是天界的大日子,是闭关五千多年的中天紫薇北极帝君重归天界的日子。
就连向来在天界独尊的天帝昊天也放下了手中琐碎的天界事务,下九重天相迎。
万千仙鹤作祥云图朝贺,百仙候于九重天天门外相迎。
忽而风云乍起,雷鸣电闪,一道强劲闪电落下。
众仙屏住一口气。
只见那强光散去,一抹素白人影留在方才雷电落下的那处。
他一步一步踏上白玉长阶,身上的白色银纹长袍曳地,头上一顶银冠将万千青丝束起。
世无其二郎艳独绝的面容平静,一双银色凤眸中无一丝一毫波澜,仿佛三界万物于他而言不过浮游。
他额间印着的银色莲火花钿,显得整个人愈发清冷。
百仙安静地等他登上百层仙阶,直到他站在天门之外的那一刻,众仙作揖相迎“恭迎北极帝君归天。”
“劳烦诸位相迎。”景珩微微勾唇,示以礼貌微笑,只是那一双银眸中没有半分多余情绪。
他抬步向前,诸仙让于两侧,在天门之外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
道路的另一头,一身明黄金龙袍的天帝迎来“帝君闭关五千年,终于等到帝君重返天界。”
对上天帝昊天的视线,景珩一双银眸中并无多少起伏,语气仍是淡淡“劳烦天帝相迎。”
迎完帝君,自是要去紫薇垣紫薇上宫参加帝君的归天宴。
众仙前前后后相约而去,梅花仙子约了司命星君同行。
“北极帝君总算出关了,想我成仙几万年,都未见过北极帝君几面。”沁蕊说道,“他日总听闻众仙传北极帝君不一般,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好相处,想来日后紫薇垣的神仙不会好过了。”
“你成仙几万年,五千年前帝君封印魔尊赤渊时好歹还曾见过帝君一面,就容初那个年岁的神仙,怕是只能听说过,而未曾见过。”司命星君抚着花白的胡须搭话,“今日北极帝君归来,他作为万星之主,想必是要重新接手紫薇垣与北斗七星君。北极帝君不比勾陈帝君温和,怕容初那小兔崽子后面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说道这里,司命星君一顿,转头对上梅花仙子同样疑惑的双眼,“说道容初,怎今日没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