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瓶子倒了,里面大半的醋都撒出来了,篮子里的几个鸡蛋也都已经碎了,可贺江顾不得这些,身体还没缓过劲儿来,哪怕全身剧痛,他也咬着牙,弓着身子逃了出去。
出了门二十多步,才敢回头望,那狗崽子,不,那狼崽子正拿着斧头劈柴,一下又一下,既精准又有力。
贺江一脑门的冷汗,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狼崽子刚刚只是用了拳脚,没想起来去拿那把斧子,不然他小命就得丢在这儿了。
贺江越想,腿就越软,明明想赶紧逃离这儿,赶紧回家去,锁上大门,有个安全的地儿,可腿就是提不起劲儿来。
不提贺江是怎么样一步一回头慢慢挪回家的,贺家祖孙俩这儿,一个有条不紊的劈柴烧水洗澡,一个则是在震惊和惶恐中垂泪。
贺知年不常去俗世,却也听过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当时不怎么明了,如今倒是看明白了,俗世凡尘的女子,怎么会有流不完的泪呢。
他有心想安慰,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说他没有下死手,避开了致命点,还是说那人该打,不打不长记性,不打不知礼义廉耻。
到底是贺家奶奶先开的口。
“打死人是要偿命的,把人打残了是要坐牢的,孩子别学你爸,他以前多体面的一个人,现在人人都能往他身上吐一口唾沫,背地里被人家戳脊梁骨,一家子都抬不起头来。你学习好,以后考出去了,就不用在这儿混了,好日子也就来了,现在就忍一忍”
别走你爸的老路,也别让人家说老贺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贺知年从来不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向来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不会等到明天,免得日日想起,夜间辗转难眠,更免得日后形成心魔。
他一路修炼过来,心境从来没有拉垮过,向来是体内的灵气足了,经脉拓宽了,修为便顺理成章的更上一层楼,没什么心魔。
一个剑修要忍得住寂寞和苦痛,但忍着被人欺负,这绝不是一个剑修能做到的。
贺知年怕多说多错,怕被察觉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因此并没有吭声。
在贺奶奶看来,小孙子是被人欺负狠了,所以不管不顾,刚刚像疯了一样地打大伯,现在也没有悔改,这个犟劲儿,像极了老二。
她不得不把事情掰碎了解释给小孙子听“那是你亲大伯,打了他,顶多是你大伯娘来闹。可要是打了别人,那就是一大家子来闹,人家不能杀人放火,但能砸了咱们的家,能毁了咱们的地,甚至半路上偷摸地套麻袋打人,你一个小孩子,能打得过谁”
“谁你也打不过,别人跟你的大伯不一样,他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一身的懒肉,所以才能躺在那里任你打,别人可不行。”
“好孩子,你听奶奶的,咱们不打架,平时离坏孩子远点,他们要是敢动手,你就赶紧跑,跑回家来,跑奶奶这儿来,跑老师办公室去,都行。”
一个剑修,自是该迎难而上,便是遇到比自己更高一阶的修士,也要拔剑迎敌,万没有避战而逃的道理,这关乎到一个剑修的底线和尊严。
所以奶奶的话,恕他不能苟同,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
在奶奶的念叨声中,贺知年把大伯躺过的那块地方刨出去一大块,又劈柴烧了水,在卧室关门洗了澡,洗了衣服,刷了鞋,最后干脆拿出了原主以前的课本。
此界的字跟他那个世界不同,但又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只是更简洁了些,学习的方法也更便捷有了拼音,学字就变得简单多了。
贺知年用一下午的时间,把原主一二年级的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再结合原主的记忆,勉强可以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讲科学、不讲修仙的世界。
这个世界虽然有稀薄的灵气,但是并没有修真的门派,鬼神之说皆是封建迷信,人们的最高追求不再是修炼飞升,而是改变命运。
老师们时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读书改变命运,原主的奶奶也一直期望着原主能够考出去,离开这里,做一个体面的文化人。
好吧,他以前也知道俗世的大多数书生都盼着金榜题名,就像这个世界的学生们都盼着考上大学一样,亦如同他们这些修士都盼着自己能够飞升成仙。
昔日的修真大佬,如今的小学生贺知年,先给自己立下一个小目标考大学。
字要练,题要做,书要背,贺知年拿出了自己修炼时的劲头,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今天晚上先练两个小时的字,再做一个小时的题,最后抽出一个小时来从头开始背语文课本。
躺床上睡觉的时候,最好把晚上的题和课文在脑子里过一遍,书上不是写了嘛温故而知新。
向来爱敢想敢做的贺知年,吃晚饭的时候,都在回忆老师教得如何握笔,此界的小孩子都是用铅笔,而非毛笔,拿笔的姿势也要从头开始学。
不浪费一分一秒的贺知年,偏偏被人找上门来,打扰他读书不说,居然还敢扔他的书。
学生的书,剑修的剑。
没人敢扔他的剑,上一个偷他剑的人,已经被斩于他的剑下了,至于敢扔他书的人
“捡起来。”
贺江的妻子王秀梅,没被这小孩子装模作样的架势唬到,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屁孩,有多大能耐她能不知道吗,能唬住贺江,可唬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