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说“花主英明神武,这都能看得出来。小可请您过来,是想求您一件事情。”
沈映雪没有说话,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县令本来想等他搭话之后再说,没想到这人真的很有个性,完全不理他,只好道“春城是个大地方,小可也不过是阳南县的县令,看着是个官儿,实际上有多难做,只有自己才知道。
“平日里倒是太平,县衙的案子也能都处理,只是在不久之前,阳南县来了一群江湖人,一点规矩都不讲,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偏偏他们只挑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病妇孺下手,年轻力壮的男丁反而安全。”
这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人啊,沈映雪问“那几个衙役也解决不了”
县令叹气,“他们武功高得很,我派去的衙役全都被打了回来,倒是没有伤及性命。那些被他们盯上的人,无一例外,临死前都是好一顿折磨,惨死后也是尸骨不全,十分骇人。”
沈映雪说“有八方宗的人在这里,自然轮不到我来管。”
方哲说“花主高看我了,我年纪轻,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能根本不是那群人的对手。不过依我所见,那十来个人的武功路数倒是与昔日魔教的血殷十窟有些相似,说不准就是魔教余孽。”
县令说“这位方大侠说您的功夫十分了得,而且您手下的门派也很厉害,对付这些邪门歪道不在话下,我便想着一定要见一见您。”
沈映雪听到魔教两个字,手指生理性地颤抖了一下,他知道是这具身体残余的意识在作祟,不敢想太多,把精力集中在了视野里的马赛克上,“你想让我怎么做”
“自然是铲除魔教余孽,还春城百姓一个安宁。”县令说,“我知道那处百花笑,是您的地方,百花笑就在我治辖的地方,那边的曼奴姑娘曾说,想与本地的盐商和钱庄做些生意,我倒是有些门路”
沈映雪没关注过产业的经营,不敢随便插手。不过那些疑似魔教的人一定要处理。
沈映雪觉得那几个人放在现代就是变态杀人狂,而且有很强的施虐倾向,只喜欢对体型柔弱的人下手。放在古代,就不会这么定义了,他们只会看到欺软怕硬和恃强凌弱,是最为人不齿的。
那群人的恶劣程度比在现代更深,又顶着疑似魔教余孽的名声,很容易连累到沈映雪。
“这件事情我答应了,不过关于百花笑,我是从来都不管的,你若是想牵线搭桥,直接找曼奴就是。”沈映雪拍拍韩敬的手,“我们走吧。”
方哲不敢阻拦沈映雪,起身送他离去。
兰锦刚把解酒的药丸拿来,就看到沈映雪出来了,“主人”
“走吧。”
回去的路上,韩敬把饭桌上的话都讲了一遍。沈映雪根本不记得什么血殷十窟,韩敬倒是很明白,只是碍于江寒枫在场,不方便直接说。
兰锦听完之后嗤笑道“不过是些下流东西,在江湖上混不下去,借着魔教的名声以求保护,倒是真的没几个人敢惹他们。”
沈映雪问“魔教没有澄清”
兰锦说“谁有功夫管这个,而且魔教也不在乎这点名声,由着他们闹去了。”
江寒枫“这么说,血殷十窟并非魔教的人”
江寒枫听到魔教之后,就想到了沈映雪。他刚才隐隐有些期待的,因为沈映雪的疯病,一定与魔教有关。
听说沈映雪把魔教看得极其重要,他纵然邪傲狂狷,但也是个认真负责的人,这一点可以从魔教的声望和影响力上看出来。沈映雪接手魔教之后,仅仅几年时间,就没人能和魔教匹敌了。
江寒枫自然知道,那些杀人放火的不是好人,但是如果他们能唤起沈映雪曾经的记忆,改善他的病情,也不算完全没有用处。
听到兰锦的话之后,江寒枫有些失望。
他看向坐在木制轮椅上的花主,猫知道的事情,花主一定也知道。他刚才在饭桌上,他胸有成竹,一点波动都没有,显然清楚血殷十窟是什么东西。如今却又问了一遍,难道是解释给他听吗
江寒枫看着花主瘦弱的身体,心中依然有亲近他的冲动。他猜到花主有意引诱之后,更加谨言慎行,不敢轻动,满心只想着沈映雪。
可是沈映雪离得太远了,他的眼前只有花主。
江寒枫看着花主与沈映雪极其相似的手,嗅到了他们身上相同的药香,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花主不想让他和沈映雪见面,甚至把沈映雪送到了忠信郡王府。
如今又带他来到春城,距离淮城少说有千里。
花主一开始,就不同意自己见沈映雪,即使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沈映雪的真实身份。
他又故意做出那种事情
莫非花主其实对他有意
江寒枫心情复杂极了,他移开视线,不敢去看花主,接着余光看到花主转头抬眼问他“怎么了”
花主的声音和沈映雪也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江寒枫从前竟然没有察觉。
这一声问候非常温柔,带着些许沙哑,与沈映雪清澈纯粹的嗓音重合。
江寒枫走慢了一些,离花主更远一点,“没什么。”
沈映雪觉得江寒枫有些古怪。
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一张口就是大新闻。沈映雪非常肯定,他绝对脑补了一些东西,刚才也没发生什么啊,江寒枫能脑补啥
沈映雪没有理他,对兰锦说“既然他们如此不堪一击,那就带几个人过去除了吧。但也不要掉以轻心,这些话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那些作恶之人,未必是血殷十窟。”
“是。”兰锦应道。
沈映雪刚才几乎没有动筷子,饭桌上的菜没几个他喜欢吃的,全都是马赛克,看起来就兴致缺缺。回到百花笑,沈映雪重新要了饭菜,喊了按摩椅过来给他捶腿。
坐的时间太久了,腿容易麻,系统给的马赛克真的好用,连触觉都一起改了,那张按摩椅非常高档,放在现代没个两万买不下来。
沈映雪吃着饭,江寒枫就在一边看着他,他被看的很不自在,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放下筷子,“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发觉,您与沈映雪相像的地方很多。”
“是吗”沈映雪眯了眯眼睛。
江寒枫这是脑回路终于正常一回,猜到真相了吗
他还没有做好掉马的准备,而且沈映雪那边感情线还有待推进,现在掉马,非常不利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
沈映雪不怕分手,就怕江寒枫脑补他是多重人格。他一点都不想扮演多重人格。
江寒枫看到花主明显的不悦,问道“您不喜欢我这么说”
花主低低地应道“嗯。”
江寒枫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他很确定,最初的花主不是现在这样,如今的花主与沈映雪越来越像了。
他们的行为动作总有细微的相似,还有吃饭时的习惯,沈映雪也是这般挑食。
花主之前不是这样的。
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模仿沈映雪。
至于原因,江寒枫不敢轻易下定论。
那个结果太可怕了,会把他推向两难。
他又想起来,花主之前对他说的,不同意他嫁给凌云的那番话。
花主很自然地将他放到了弱势的一方,而且言语之间都是在拒绝。
沈映雪疯之前,确实很强势,可是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孩子,江寒枫愿意嫁给他,可是心里还是把他当做需要保护的人,相信外人看来也是这样。
但是花主不那么认为
因为花主本身就很强势,即便他身有残疾,即便面容有异,也是个强大到不容忤逆的男人。
与花主相比,江寒枫自然是弱势的。
江寒枫叹了口气,他很想告诉花主,不要再模仿沈映雪了,可是花主从未挑明,又流连女色,还对他的夫人念念不忘,江寒枫说出来,不止会让花主难堪,也是在自讨欺辱。
江寒枫从前不理解,为什么花主想把沈映雪送走,如今知道了一点。
这确实是个很难说出口的理由。
江寒枫说“花主”
花主抬眼,闲适地看他。
江寒枫道“您应该自重,还请保重身体。”
不要为了拒绝这份情谊再找女人宣泄了,一直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不应该存在。
江寒枫狠下心,不再想念花主,花主要做的应该是远离他,而不是将他带在身边,又在美人丛中玩乐。
沈映雪舒服地躺在按摩椅里,“我很自重。”
他生活习惯多么好,没事就做个按摩,撸个猫,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做。
沈映雪想想,也就花主能这样享受了,要是换成本体,身为江寒枫的男朋友,在这种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古代,稍微有个肢体接触就算出格。
沈映雪对江寒枫说“你也可以试试,不要这么死板。”
他相信江寒枫,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因为他自己也不会做。沈映雪虽然套着马赛克,看不到人的脸,但是江寒枫的本性还是很了解的。
江寒枫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做不到。我心里已经有了人,再容不得其他人。”
他在委婉地提醒花主及时止损,不要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他身上,他们是不可能的。
沈映雪突然听到江寒枫这样的感情流露,有一点懵,接着恍然大悟,江寒枫看不惯他的作风了。
从江寒枫的角度看,花主是有亡妻的。
花主天天拿着牌子看,一副对妻子念念不忘,情深义重的样子,实际上做的事情根本不是那样。沈映雪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古代男人不都是这样的
他想了想,遵循花主的人设,做出恼羞成怒的模样,按停了按摩椅,撑着身体坐起来,对按摩椅说“你出去。”
愤怒的眼神投向江寒枫。
花主的声音里压抑克制着什么,又似乎带有几分心虚“你在教我做事”
江寒枫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花主理解错了。
他在劝花主知难而退,从花主的角度来看,却以为他在讽刺花主三心二意。又或者,花主此时并未想到花鹿鹿
花主通过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缓解对江寒枫苦恋不得的烦闷。江寒枫却是这般想法,哪怕有一日,江寒枫知道了花主的暗恋,也不会同意与他在一起
江寒枫心想,不如再说重一点,让花主断了情思,也省的日后牵扯不清。
“我不敢教您,也不配教您。”江寒枫低下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心中也不好受,总担心说的太重,刺激到花主。
毕竟花主也是一个倨傲的男人,他曾经比沈映雪更卑微,心思最为缜密,思虑也重一些。又脸上毁容,腿不能行,还身患重疾,对生命的感触也比其他人更加深刻。
花主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个最敏感不过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江寒枫才不能纵容事情发展下去。
他跪了下来,“若是能早些遇到您,我便会毫无顾忌地选择您,只是我先遇到的是映雪,我心中已经有了他,不敢做对不起映雪的事情。”
沈映雪懵懵的,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他冷笑一声“我有逼你对不起他”
“没有。”江寒枫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沈映雪冷哼一声“你这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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