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小谢站在她对面面色红红地呆了好一下, 你了一个字便没了后续，过会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飞快弯腰捡起草帽重新扣到头上。

屠苏苏眨巴着眼睛, 在原地抿抿唇。

她觉得有些状况外。

迟钝如她, 也能察觉到，小谢的腿脚像是从未生过病似的健康又灵活。

而且身形修长的少年郎站在离她不远处，墨发雪肤, 青衫垂顺，眉眼间还是没有被世事磋磨过的平坦柔和，渐渐与她记忆中的影子重叠。

联想到方才小眉说的奇怪的话, 还有略微不同的哥哥与谢伯父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这是又一个幻境吗可她明明已经回家了, 会有什么危险呢

“你你是不是看见了”

屠苏苏被对方这个问句扯回神，这才看见少年在她对面微微皱眉，垂着眼睛，显露出几分微不可查的懊恼来。

她太少看见小谢这样充满少年气的神情, 一时间又有些呆怔。

然而对方被她盯着, 脸又渐渐红起来，只一手按着头上的草帽怕它掉下来，一面转身用另一只手从案几后头拖出个小竹篮子来。

“我”他说了一个字后抿抿唇，仿佛有些紧张，过了会才抬起眸子飞快扫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说想要一只猫”

小谢说着向上划开那竹篮的盖子, 里头铺了看起来极舒适的棉绒, 而白色的棉绒中间, 是一只灰黑色的猫咪。

“你丢的雪球不是白色的吗”少年还是垂着眼睛，只是时不时偷偷觑一下她的神色，又慢慢道“我寻了半天都没寻着毛色雪白的，方才便想讨教师兄怎么才好把它变成白的, 只不过只不过失败了。”

雪球

屠苏苏很快想起来，她的确有过这样一只猫，而且就是在她从前和小谢写信的那段时间丢的，她那时十分伤心，又正逢和爹爹娘亲闹矛盾，自然觉得日子难过，也和他在信中提起过此事。

那现在这是

“你是不是还是不喜欢”大概是她太久没作一声，小谢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子，讷讷道“你上次写信我没有回，实在是因为宗门里闭关太久，我的信也送不出来”

“没有。”

“嗯”小谢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回复有些讶然地抬眼。

“我没生气，”屠苏苏抬起袖子捂住眼睛，低低道“我也没有不喜欢这只猫。”

“你怎么”小谢的声音流露出慌张，似乎快步走到她跟前来，他大概是想安慰她，却不晓得该怎么做，只是语速很快地喃喃道“师兄还说送你小猫你定会开心的，怎么反倒把你弄哭了，你若是生气，打我也行，不要流眼泪好不好”

他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了软软的恳求了。

可她真的不是因为生气而哭。

“对了，这个，你看这个，”小谢像是终于想到什么，抬起手来，虽然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轻轻捏上她的指尖。他并没有强硬地把她的手拉下来，只是小心翼翼拨开她的指缝，为她留出睁眼的余地。

“你看看这个。”小谢的声音也很轻，还带着点诱哄似的。

屠苏苏慢慢睁开发热的双眸。

小谢弯着腰，摘掉了那顶草帽，如今那两只绒绒的猫耳朵便自如墨的发间露出来，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还轻轻抖了抖。

少年红着脸又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在瞧，便继续抿着唇卖力地摇耳朵。

这下屠苏苏受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你终于笑了。”

小谢像是舒了口气，直起身来，他大概是想开口继续说什么，然而屠苏苏没等他的话出口，就已经飞快近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她说不清自己的眼眶为什么热热的，好像久违地看见这么一个明朗充满少年气的小谢，她就不自觉地心尖酸软，胸中生潮。

小谢明显僵了僵。

不过他最后还是试探性地小心松松环住她，在她头顶上探问“苏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屠苏苏只是在他怀里抵着他的胸口摇头。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是哥哥。

“小谢我爹来了，你快出来，让他给你解”

爹

屠苏苏瞬间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

却和小谢垂眸的视线装了个正着。

少年流露出那种被抓包的轻微窘迫，偏开眼睛松了手“苏苏快松开，要是让师父看见，肯定要说我。”

屠苏苏怔怔松手，转头看着小谢走过去开门。

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那扇木门先是露出一条缝，而后又慢慢推开，明媚的天光从门外映照进来，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等她再能视物，已是看见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屠苏苏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打颤，当下，她即刻不可自抑地流出眼泪来，甚至有些喘不过气地呼吸，觉得丢脸想捂住面庞，然而又连闭眼都舍不得，只拼命抹掉不断上涌的泪花，想一瞬不瞬地看清来人。

“小谢你没欺负我妹妹吧”哥哥紧跟着在门口探出脑袋，却被她哭得发懵，立刻大声质问小谢。

“没有啊”小谢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旁，又十分紧张地向来人解释“师父，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方才苏苏还好了的，只是不知为何又哭了”

屠苏苏哭的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知道吸气抹眼睛，然而她的手却是被拉住了。

站在她跟前的女人穿了一身红裙子，柔柔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只低着头看她，面上还带着些好笑的神情“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爱哭的小冤家，你看看，别用衣服乱擦，把眼睛都摩红了。”

“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