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离开县令府后, 直接回到客栈。
进到房门,二话不说率先将窗门皆紧闭,他将脸上拟真的人皮撕了下来, 一张硬朗又面瘫的脸孔顿时显于表面;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太监”也是如此, 褚瑜神色冷淡地将那一片假人皮丢到桌上。
“褚一。”他淡声唤道。
褚一立马上前,恭敬应声。
“你对傅县令先前的话有何感想”褚瑜有些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敲打桌面,发出规律却又极为突兀的节奏, 他神情也是夹着几分慵懒, 好似这话不过是无心之问。
褚一倒是不受任何影响,依然是那副模样,冷声吐出一个词“愚蠢至极。”
褚瑜扯唇一笑, “别如此不知变通。”他讽刺地用了傅县令先前所言。
“傅县令所言也并非全然不对, 比起劳心劳力, 靠些阿谀奉承的小伎俩便能攀上高枝,换取更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天下若有这般易得的好处,朕倒也想试试看。”
“可他顺从的不该是朝廷官,而是陛下您。”褚一一板一眼道。
褚瑜不置可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褚一顿了一下,“主子可是要处置他”
褚瑜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不急。”
褚一不解。
褚瑜解释道“钓鱼是需要耐心的, 光靠默许林记所为,实在是不好将他拿下。他并非参入其中, 只是袖手旁观, 若是为此就定了他罪名,实在容易让人怀疑“萧大人”公报私仇。”
闻言,褚一紧锁眉头, 这样确实站不住脚,更可能被人耻道毫无人情。
“朕也并非不讲理的人,给他几日宽限,也是为了给他机会选择,是要继续与之同流合污,还是要及时醒悟。”
“可若是他到最后都毫无动作呢”
“那就给他造个动机。”
坐以待毙可不是褚瑜的作风。
他可以安分耐心地等待鱼上钩,却不打算在上钩之后,还跟那只鱼慢慢玩儿。
只是一条恶心又贪婪的鱼。
哪来的资格能让他驻足赏玩。
他是无情的渔夫。
而非拥有闲情逸致的养鱼人。
褚一听了,不敢言,只是听候下文。
褚瑜看他表情,好笑道“朕觉得褚一你高看傅县令。”
“还请主子明示。”褚一不明白。
褚瑜嘴角总扬着一定的弧度,圆润指尖依然在木桌上弹奏。不知过了多久,舞曲停下,弧度随之敛起,他周身猛地溢出冷冽的气息,仿佛比外头的冰天雪地更来得叫人心尖发颤。
“愚蠢之人最不容有人挡在前方阻挠,如此定会想尽办法除去。”
他们只会自以为是地横冲直撞。
直至撞到了墙面,才幡然悔悟。
而到了那时。
却已经太迟了。
他们的下场往往不会只是一个“死”字那么简单。
死前,死后,皆要背负为人不齿且终生不得推脱的罪孽。
他暗暗冷笑。
随后悠哉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另一头。
萧百婳在收拾好行囊后,就拉着褚七打算出发去找褚瑜。如果可以,她是挺想自己行动的,毕竟拉上褚七可是要费好一番口舌工夫,然而她自个儿的身手却是大大地不允许。
前路茫茫,也不知埋藏着何种危险。
褚七站着不动,“萧姑娘莫要胡闹。”
萧百婳猜得真准,“我并非胡闹。”
褚七仍是那张面瘫脸,“既如此,还请萧姑娘安分待在临城等候主子。”
“你这话就不对了。”
“”
“我当初跟着来到此处,不就是为了出一份心力,如今临城之难为邻县之人所为,我若坐在这儿袖手旁观,岂非违背了我的初衷,何况陛下一走,我心就慌,容易帮倒忙。”
帮倒忙是真的。
盛个粥都盛不好。
褚七的嘴皮子没她这么利索,只能抿紧唇,一脸表示“我不听,说什么都没用”。
萧百婳与他大眼瞪小眼好半晌,见他完全不想配合的样子,气闷不已,遂梗着脖子撂下狠话,“褚七公子,就算你此时拦得住我,你总会有出神之际,到了那时,我若真偷跑了,你岂不是得多费一番工夫寻我。”
褚七“”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儿
萧百婳看他好像有了一点动摇,又复将语气放缓,“不管你允不允,我都会想尽办法前去,我不放心陛下,你也别指望我是乖巧听话的主,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跟着我走,或是后面再慌乱跟上我。”
顿了顿,突然摆出恃宠而骄的欠揍样,“而且若是我中途受了伤,陛下会怪罪的。”
怪罪何人
显而易见。
褚七“”
“所以你决定如何”
“”说得好像他有选择一样。
褚七忧伤地想,他回京之后,有时间也去找人学习几招耍嘴皮子的工夫。
他在其他兄弟面前能讨得到好,但到其他人面前,似乎一直只有被堵话的份儿。
两人旋即便出发了。
离开之前,郭宝林还准备了些耐放的吃食让两人带上,“二位当心点,这里有本宫与乐瑶顾着,莫要担心。”
萧百婳差点没热泪盈眶地抱上去,这也太细心了吧活像她亲姐姐似地哦,好像也不对,她唯一的亲大姐可不会这般温柔,大概只会附赠一句“别死了回来让爹娘难过”而已。
思及此,她忍俊不禁。
距离家之后,也有一个多月之久了。